陈有福跑出去的时候，门口并没有发现艾米莉，找了半天，她蹲在饭店西边的一片芦苇丛边，干呕了半天，没有吐。看见他跟出来，她立刻像鱼儿有了水活了过来，搂住她的脖子荡秋千。

陈有福说外面太冷，小心感冒，你跟我去屋里吧。她撒娇说：我现在突然不想进屋，这里夜色美好，我要你陪我溜一会儿。就十分钟。饭店旁边有条芦苇的小土路，月光惨白，风声呜咽，这就是艾米莉所说的夜色美好，陈有福完全感觉不到。几个人还在屋里，他跑出来找她，哪有心思和她在这里喝风浪漫。她那晚如此理性把他裤衩都扒掉，今晚疯疯癫癫的不正常，保守了一个月的秘密就像出锅的包子，哪能在临分手的时候露馅。她提了个要求，非要他背着她走一会儿。于是他只好蹲下来，当了大马，她一下子跨马而上。

她很乖很温柔的趴在他宽阔的背上，闭着眼，像催眠一样，任由他走到哪里去。

能到哪里呢，不过是在这个枯败的芦苇小道上走了一段。

陈有福背着这个秘密情人，忽然走了神，想起那年他去接金莲下夜班，金莲伸出一只手来，和他在夜色里骑着自行车手拉着手一起回家。那时候，他心里荡漾着恋爱的轻飘飘的眩晕感。如今他背上又是一个看似洒脱却对他产生了依恋的年轻肉体。他不确定这个肉体在天亮后在酒醒后，一场绝情代替了一夜深情。

恋爱是一场真人秀，这一刻他们都很投入。

他其实有些遗憾，一场场真人秀过去，他还是孤独的。

4

两个主角离开房间后，乔麦和两个技术员呆着就十分无趣。

小郑嘴碎，趁机明敲暗打陈有福和女翻译有一腿的猜想，乔麦早知真相是什么，更加无趣了。她借口去要一个拔丝山药，要给喜欢甜食的儿子带回去，就走出房间。

乔麦到大厅跟前台服务员说要加个菜。服务员说有位姓陈的先生已经要了一份拔丝山药和一份羊肉汤，还要再加一份吗。这是男邻居多年来润物细无声的关怀，似乎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便说先算了吧。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是家里的电话号码，乔麦走到门口接电话，是陆桥帅打来的，问母后大人何时回宫，有没有给他带好吃的，早点回来如何如何。

挂了电话，眼见月下一对连体婴儿走来。到了门口才分开。

乔麦问候了艾米莉，艾米莉说吐了一些好很多了，感谢老陈大哥陪伴，这荒郊野外的，她很怕来只野狼把自己叼走了。

乔麦便想开玩笑说：老陈不就是那只野狼吗。

这么一想，她发现游戏十分无趣，便提议早点结束聚餐，孩子刚打电话催呢。

艾米莉说回屋收拾一下，陈有福要去结账。

见艾米莉离开，乔麦叫住陈有福，要跟他聊几句。

他们站在门口，乔麦直截了当说：你们今晚把我叫过来啥意思，为了在我面前唱双簧吗。和人家好就正大光明嘛，孤男寡女配一对，拿在阳光下暴晒。但凡藏着的，目的不纯。

陈有福叹口气：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没再多解释，就去结账了。

5

回家的时候，车子交由乔麦开。

陈有福坐在副驾上，车后是艾米莉和技术员。小郑自己开车走了。

车灯捅开一条路，不觉间又到了去年撞到野兔的路段。乔麦放慢车速，特别留意有没有野兔跑出来。

芦苇拼命摇头，野兔没有。

她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差点和他跨过想象的那一步。据说，没有那种关系，是男人追着女人转，有了那种关系，事情就倒过来，女人去找男人了。

不过是隔着一层楼板的距离，十年来从未跨过那十几厘米。也许，那些看似眼花缭乱的诱惑里，她只是更爱自己。

如今，他身边有了新欢。

她对他的依恋里浮浮沉沉，今夜忽然感到厌倦，车子在夜色里飞驰，她决心把他从情感的秘密花园里连根拔起。

然后，关上柴扉，掩住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