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轻就熟吗?算了,天赋异禀更合适吧!”
她就这么稀里糊涂上了马,缰绳一上手,并无半点操作不适的感觉,方才说只在家乡骑过驼马,都有些托大,柳梧璇如此想着,回忆起屈指可数的骑马次数。
草原的马生来性烈,广无边际的青草地造就了这方生灵放荡不羁的性格。此时此刻,身旁投来的赞赏目光无不证明着少女的天资不凡,本土男人都未必驾驭得了的快马,而她却一副信手拈来的模样。她自然是注意到的,尽管心虚不已,可人活着就是争口气。她昂起头来,目视前方,放松腰肢,神情肃穆,任凭马蹄飒踏,全当坐在车里的那位只是个白面书生,自己才是那个统领全军上下的铁血女王。
新芽碧绿,从少女的大袖间抽出,与袖口边那一圈绿色花纹相得益彰,而她似乎持续沉浸在马背上油然而生的荣耀感中,久久不能自拔,但她似乎忘了一件事,今日出行,她并未穿着军中服装,而是初入漠西时挑选的那套常服,所以,威严与荣耀自是空想,而与草原相融甚恰的那份飒爽和豪气,则在随风起荡的乌黑长发间氤氲,托起丝丝独属于公主身份的高贵气质,一旁车架里的吕澄昂,自是与公主相衬的那片绿叶,一位身份同样尊贵的如意郎君。
“不对劲啊?出了营地,牛羊怎么越来越少,到了这里,竟然一头也看不见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她终于察觉到了这个异样,回头望去,营地已经几乎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只剩下一个芝麻粒钉在无限远处的草原上,芝麻粒的头部生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白色,那是她们的军旗。
与此同时,几里外不远处的草地似乎被一分为二,一条望不到两头的五彩系带被栓在间隔几米的木桩上,系带这头,全副武装的守卫士兵在周围徘徊,枪弩刀剑整齐配置,这是吕澄昂手下的一支精锐。另一头,同样是守卫,穿着却大相径庭,清一色的长条猎弓,锥形盔顶下,是如雄鹰般锐利眼神,面部肌肉纵横的标准漠西勇士。
两方没有任何交流,各司其职,互不侵犯又防备彼此,大家都默契遵守着由这条系带维系起的规则,虽虎视眈眈却又都井然有序。
刚想出口询问,车驾却突然减慢速度,缓缓行进,除了她和吕澄昂的位置,其他车队中的人员不约而同向外散开,形成三角形的阵形,将他们围在中心靠后的位置,毫无疑问,这是在防备些什么。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她还未被告知此行的任务,高高在上王的幻想瞬间破碎,将她拉回现实,柳梧璇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应该散在哪个空缺的位置上,万一护卫的职责出了纰漏,让敌人有机可乘,且不说吕澄昂会不会治罪于她,有没有命在乱战中活着出去都难说。
“怎么办?”
心中一慌,手下一乱,原本紧握的缰绳不禁脱手而出,感觉到束缚解脱的马儿以为任务完成,一下子失去控制撒起欢来,马头一甩向吕澄昂的车驾撞去。
少女身子一斜,双腿扑腾着,眼看就要摔下马去,却没想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车驾的帘子被飞速挑开,纯玉的剑柄射出直击马首,马儿吃痛哀鸣起来,跌跌撞撞又回到原位,正好稳住了将跌下马的柳梧璇。
一切都在弹指间完成,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便听车内说道。
“行不行啊?要不下次也给你配辆车?就接在这辆后面。唉~可惜了~就怕你干不到有资格坐车的程度。”
柳梧璇被怼得哑口无言,面色一阵潮红,再没有半点威风。如他所说,她这次是装大了,倏然不知,真正的御马高手,是不需要时时刻刻拉紧缰绳的,她这一路来,手就没松开过半分,马儿也是受了不少罪,一肚子怨气载着这个新手,所以当她不慎脱手,马儿一下子放松下来,失去控制。
回过神来时,车队已然行至系带前,其余的随行人员也都重新靠拢过来,聚在车旁一言不发,等待守卫们的交涉结果。
“大人!可以继续前进了!”
“啧,真是难缠,这群人,屡次如此,实在是有些不把我们放在眼中。”
几个老将愤愤不平,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此不满,好在几个略通方言的守卫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一通什么,对方才肯同意我们剪断系带穿过去。
“好了!你们就在此等候,希望这回能有进展吧!”
吕澄昂终于下车,他扭扭身子说着,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长途跋涉对人和马都是一番不小的考验。
“那我也在这里等着?”
“你随我一同进去,如果不想被搜身的话,就把那柄剑留在这里,这几位会替你照看好它的。”
一面说着,他指了指柳梧璇腰间的墨渊。
“好吧。”
少女瞧了瞧那些面目狰狞,看上去不通人情的壮汉,不情愿地卸下墨渊,眼下,吕澄昂的面子在这里似乎并不好用,若是那些人真对她搜身,指不定会趁火打劫,做出些龌龊事来。
对方护卫的几人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进去,她随行在吕澄昂身后半丈左右的距离,注意到他却没有卸下武备。
“喂——你的剑——带进来了——”
柳梧璇压低声音在身后喊话,试图提醒他的危险举动。
“不要紧,就算这里不是雨歌皇宫,我也依旧能剑履上殿。”
吕澄昂没有回头,昂首阔步淡然说道,似乎不只是说给她一人听的,更像是说给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心怀不轨之徒。
视野中,只有一栋建筑,在距离他们百丈有余之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营帐,通体漆黑,锥形帐顶上,夕阳穿过五色的旗帜,五种不同的图腾落于其上,栩栩如生,那里没有她们的军旗,显然,这是一场对外来者的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