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如是问,过往云烟一一浮现。
他骗着自己喝下那相思引,编造种种谎言,又叫人暗中监视自己,明面上和自己装作恩爱夫妻,好叫自己在他打造的金银笼里成为把玩的鸟雀。
他也许真的动了几分心,但立足在谎言和欺骗之上的爱,又有几分可信得过呢?
而她从悬崖上掉落,九死一生,幸留一命,如今,许多事情倒是想通了。
爱与不爱,已然没有那么重要,过好当下,已是万幸。
思及此,温洛似叹气一般道:“顾晏之,过去的事,已过了太久,你我之间,本就有缘无分,何必苦苦强求。”
有缘无分?
顾晏之轻笑一声,水底下的手却将人搂得更紧,大手箍着她的腰肢,力道之大,温洛直觉五脏六腑都挤着一处。
“你坠崖之后,我派人沿激流河上下寻了三月,沿途民家客店渔户一一寻过,十月时,他们都说你大抵已葬身鱼腹,只有我,拿了你留下的青衣,捧着痛不欲生,而你却冷眼旁观我在激流河上撒米祭河,恳求鱼虾不要吃你的尸骨……”
“一句有缘无分,就可以轻飘飘带过去吗?”说着,顾晏之的声音冷了几分,“你明明还活着,为何不回来找我?”
水底下,温洛抚住顾晏之的手,不顾自己刚刚才止血上药的手心,那箍着她的铁臂缓缓地,一点点松开。
像是恶犬脖子上有了枷锁。
“我摔断了腿。”温洛轻声道。
当年,她落了悬崖,受了重伤,被人救了之后,几个月的时间,都昏昏沉沉。
偏生肚子里的孩子命大,这么折腾还在她的肚子里活的好好的。
等她好全之后,已是隆冬。
宣国公世子顾兰储爱妻亡故,世子为她请白日道场诵经的大排场,连在渔村的温洛也有所耳闻。
她当时将计就计,既然都以为她死了,那便死了吧。
放下过去,才能向前而行,当时,她只觉得一身轻松。尽管鼓起的小腹已在提醒着她,她有了身孕,行动不似以前方便。
入了夏,她生下了夏生,带着孩子南下最终在抚州落了脚。靠着仁义胆识、雷霆手段恩威并重,慢慢扎根下来。
“你摔断了腿,走不远。激流河山多水多,住的偏僻的人家也多,想来是被人搭救。”
“也就是说,你知晓我在激流河沿岸找你,而你躲得好,生怕我不信你死了,所以你必定在沿岸待到十月之后才离开。”
他还是那么聪明,只根据她的只言片语,就推断出了她落崖之后的大致行程。
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个当时已经怀着夏生,到次年入夏生产完才离开。
顾晏之见怀里的人垂着头,水汽氤氲着她面容平静,攥着人的肩,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几乎是咬牙切齿,“所以,你就冷眼看着我,对着你留下的衣物几近痛不欲生,任由我独坐江前,拊膺长恸,几欲自戕,你可曾有一瞬的心软过?想来找我过?”
温洛瞧着他,眼里带着火气,夹杂着恨意,以及,她太熟悉的情绪。
由爱生恨,或许那不是恨,但太复杂了,温洛觉得有些累。
顾晏之在激流河沿岸闹出的动静太大,沿岸谁不知道,堂堂国公府世子,朝廷三品大员顾总督疯了似的找落水的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