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刚刚还势同水火的两个人,现下却又好的如同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
然,这一声“周公渡”饶是让那诰命夫人心惊。想那周公渡本是地方州府送那宋粲回京的地方,那个地方且有什么邪事?
想罢,却也不敢多言。只能安排了随从留下一半看守那两都的厢军步卒,一半人随着者老汉去周公渡看他所谓的“邪”。
具体是什么邪?邪到何等程度?倒是心下小鼓乱敲的一个纷纷杂杂。
有道是“尊者为上”,且是让她这做人晚辈的妇道人家不敢出言问来。亦只能战战兢兢心下暗念佛号,保佑两人不再做出甚出格之事来。
书说简短。
一路人马启程向北而行,转瞬之间便到得周公官渡。
远远望去,见那周公渡口旌旗招展,高搭彩台,码头之上稳稳停靠那钦差的楼船。
见那楼船,船有三丈上下,船宽两丈来去。
上搭楼台三阶,蜀锦的幔帐挽做大花自楼顶垂下。船尾上翘,与船楼齐平。船头方首,镶,黄铜的麒麟兽首,口衔铁链绑定水中的恶碇石。船尾铁链,盘绞接巨撸,视水深浅上下皆可调动。
船身阔约两丈,两旁大腊,上绘龙眼海鱼,桅高五丈开外,三山的钮子可横桅于楼,穿桥过港均无遮碍。
龙船朱漆三层,勾缝描金。生铁的圆盘着铁链挂于船侧。金鹤虫鸟,遍刻船楼。船沿女墙战格遍插回避,肃静宣威牌。桅上大帆,挂龙牙旌旗一面,上绣金字八个“钦差行船,军民避让”。
饶是一个远观之巍峨,近眼瞧,便是尽工巧之精。
话说这船如此奢靡却是为何?原是那宋朝国力鼎盛,尚奢靡而重仪表。加之漕运兴盛,水运发达也,这楼船也是极尽工巧之力。
为何有此一说?水路运输饶是个省钱省力,也别说古代,就是现在,水运较之任何的运输方式,那成本能少出一大半去。要不然,各个朝代都在玩命的不是挖运河就是修运河?那玩意实在是物美价廉,投资小回报大,一本万利也。
北宋建国伊始便在京城汴梁设立“造船务”。
自此漕运始开,以江、汴、河、渭水力不同,各随便宜。造运船,教漕卒,江船达扬州,汴船通河阴,河船直到渭口,渭船可达太仓。其间缘水置仓,转相受给。
自是‘每岁运谷或至百余万斛而无斗升沉覆者。以厚直募善走者,觇报四方物价。食货轻重之权,悉在掌握,国家获利,而天下无甚贵甚贱之”。
熙宁前后,仅漕运一项财赋岁入库便可达千余万缗。
而上贡之地则有督造车、马、舟、船之责,饮食上京表功,饶是个极尽奢华。
然,经过这层层加码亦不得知其价为何,以致其中贪墨盘剥不尽其数。
但是,这钱地方州府断是不肯出的。于是乎,便行一个横征暴敛,将这浩瀚资费转与地方民众。
熙宁年间便有御史台参地方借制使舟船行贪腐一事。
朝廷便拽新造之舟,纵火焚之。
火过,取其钉鞠称之,仅用铁一项便有虚报冒领竟达十之八九之数!
盖因这贡品行船只一次使用者也。
而后,朝廷虽下严旨查办,却因元佑党人诟病其“执事者至多,若遽与之屑屑校计锱铢,安能久行乎!”最后便以一个不了了之作罢。
自此,这上贡之舟船便为顽疾沉疴,倒是个积重难返。
单看这贡品行船一事便可见漕运贪腐之一斑。
难怪时任侍郎官黄镇有:“宋之辱,不在战。曰民穷、曰兵弱、曰财匮,曰士大夫无耻”之言。
闲话少说,说多了挨骂。
且说那渡口码头人山人海,旌旗如林,细看那旗下,却是地方官员台上分坐。
见,首座一人,身着绯袍,头戴直脚幞头,脚踏粉底朝靴。便是那积年称病不政的知州。
咦?他怎的舍得出来了?他这会也不愿意出来,这烂摊子,且是被那地方从那望嵩楼硬拉了当作替罪羊来哉。
那诰命看了心道:周公渡历来为钦差回程之所,如今看这知州都出来了,心下突然明白了些许。
两老头厮闹许久,便是让那宋粲早早离开汝州这是非之地。
而地方官员即便是得了信,也只是两个老头厮闹,打了厢军的都头。
这制使钦差宋粲走陆路的消息确是不好得来。
然,心下虽是一个明了,却不知老者做的什么狗尿苔,且带她来此作甚?
说是看邪,断不是真的有什么“邪”可看来。
想罢亦是个不通,索性便定了心思跟随两人之后。
见人马来到,地方官员便有司衙人等接来,问:
“制使可到?”那管家李蔚便是一个放心,这消息倒还未走漏。于是乎,且丢了老头那匹肥马的缰绳,自腰间摘了腰牌单手擎了,朗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