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麻树很娇嫩,弄断了主枝,就会影响整棵树的结果。
蔡姐看到他这么笨拙,就在后面骂了几句。
金本镇没有回骂,他面红耳赤,也为自己的笨拙而惭愧。
门外一名打手听见了蔡姐的骂声,就提着一根棍子进来了,照着金本镇的脊背抽下去。
棍子落在金本镇的背上,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巨大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望着这边。
金本镇突然遭到棍击,站了起来,莫名其妙地望着打手。
打手举起手中的棍子,准备抽打第二棍的时候,金本镇跨前一步,捏住了打手的手腕。打手惨叫一声,棍子落在了地上。
金本镇捡起棍子,握着两端,然后抬起腿,棍子中间磕在膝盖上,断为两截。
打手惊慌失措地逃出了大棚,身后跟着同样惊慌失措的蔡姐。
蔡姐逃走的时候,忘记了打火机。打火机放在一张小凳子上。
小夏飞快地跑过去,把打火机藏在裤兜里。
打手在门外打了一声长长的呼哨,一只狼犬呼哧呼哧地冲进来,吐着长长的血红的舌头,看起来异常吓人。
打手对着金本镇一指,狼犬就扑上去。如一阵狂风,如一道闪电。
大棚里的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叫声。
金本镇双手端起一株大麻树,连同下面的盆一同带起来。狼犬扑上来,金本镇用大麻树一挡,狼犬的牙齿深深地嵌入了黑布做的大麻盆里。
突然,金本镇飞起一脚,一脚踢在狼犬的肚子上。
狼犬惨叫一声,像块石头一样在地上滚出了一丈远。然后,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
小夏紧张地盯着这一切,而他的心思却不在金本镇身上。他的手掌紧紧地握着裤兜里的打火机,握得手心全是汗珠。后来,他想了想,把打火机拿出来,埋在一株大麻树的布盆里。
大棚外,冲进了另一名打手,他的手中端着一杆狙击步枪。
狙击步枪的枪口对准了金本镇。
我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地阻挡在金本镇的前面,高举起双手说:“不,不,不……”
我在这里已经干了很久,打手对我很熟悉,打手知道我不会对他构成威胁,我也知道他不会开枪。
因为我是一个好劳力。
打手端着步枪,枪口点着我的额头。他一步步地向前走着,我一步步地向后退着,带动得身后的金本镇也向后退着。
打手举起步枪,一枪托砸在我的腰上。
我疼痛难忍,倒在地上。
打手的枪口又对准了金本镇。
蔡姐突然跑进来了,她像一只看到被偷了鸡蛋的母鸡一样,张开翅膀,喋喋叫着,她喝令打手放下步枪。打手顺从地放下手臂。
蔡姐说:“打死了,谁干活?”
事情到此结束了。
打手们一半慑于金本镇的凶悍,一半因为蔡姐的呵斥,他们不敢再追究金本镇。
当天晚上,一回到住宿的大棚里,金本镇就抓住我的双手,对我说:“哥,以后兄弟就跟定你了,水里火里绝不含糊。”
那天晚上,小夏、大个子和我分开了,他们住在大棚的一个角落。
他们早就在密谋如何逃走。而我总是对他们的建议不置可否,他们处处提防着我,他们将我视为“革命队伍里意志不坚定的动摇分子”。
我带着金本镇,知趣地睡在大棚的另一个角落。
那天晚上,我和金本镇一夜无眠。
我的腰被砸了一枪托,一直疼痛。
大麻基地里肯定有跌打损伤之类的腰,但那不是给我们用的。
我们和大麻棚里的蚂蚁一样卑微,和满地皆是的沙粒一样渺小。
他们能够让我们活下去,只是因为我们还能干活,他们还能继续榨取我们的血汗。
金本镇和我一样毫无睡意。
今天是他来到大麻基地的第一天。
每一个来到大麻基地第一天的人,夜晚都睡不着。能睡着了才不可思议。突然来到了人间地狱,突然来到了沙漠深处,突然掉入了深不可测的陷阱,突然被剥夺了任何自由,怎么能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