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炅的御舟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三层御舟上的日月北斗旗和龙纹明旗都向天津文武表明,皇帝在船上。
袁可立不再理会卢九德,带领文武上前跪迎。刚结束会议的诸将监军率先下船,上岸组织聚集本卫人马。
四周的漕船和车船将船上士兵放到北岸后,又急忙去接北岸骑兵,人马众多,却也没有闲人。
甲兵碰撞的声音,互相喊话的声音,战马嘶鸣的声音,脚步奔跑的声音,在天津三岔河码头上喧哗。
孙传庭是从御舟上下船的第一个文官,他同样有些慌乱,冲袁可立微微拱手就向吴惟业和卢九德的方向跑了过去。
“你们是先锋。现在蓟镇情况不明,陛下有疑,沿途注意警戒。今天先到武清杨村驿,在那里扩建营地,将武清守御千户所收编了,保障粮道要用到他们。到达杨村驿后,要连夜派人向香河方向侦查,这是军令。清楚没有?”
吴惟业有些紧张,但还是拱手接令,“明白。”
“去吧。一路小心。”孙传庭拍了拍他战马,转身又去找雷霄卫的聚集地。
雷霄卫的主将临时换成了汪起龙,但有李国辅在,倒还算问题不大。但他们火炮组装运输是个大麻烦,虽然都是轻炮,但肯定拖累行军速度啊。
孙传庭之后,杨嗣昌也下船了,他直接走向袁可立,躬身施礼。
“下官天工院行走、军事参谋杨嗣昌,见过抚台。户部分司刘大人可在?”
袁可立身后一名官员起身,“下官就是。
杨嗣昌拱手致意,“奉陛下谕,本官要接管十二仓。现在十二仓中还有多少粮储?”
刘大人很为难,看了看袁可立,他官最大,但他也管不到十二仓,那是户部直辖的。
当看到皇骁卫有人过来护卫杨嗣昌之后,他低下了头,擦了擦汗,但汗水又在手心涌出,口中发出干瘪的声音。
“是。”
余光偷瞄旁边的巡漕御史,不知道战后天津要砍多少脑袋。
此时皇帝的新六卫已经遍布码头,人山人海的,根本一望无际,不知道多少人马,那怕心中再有鬼的人也不敢乱动。
不敢恨皇帝,只能恨洪歹极了。
刘大人的学识有限,新六卫总共才两万一千人,还不断有人调走。
袁可立已经在默默估算皇帝的军力,最多两万,洪歹极可是十五万啊。小皇帝怎么敢,谁的主意?这是冒险,置天下于不顾,徐阁老干什么吃的?
船上吃干饭的徐光启终于出现,他一身道装,须发花白,张开手臂,拦在下船跳板处,口中还不断说着什么话。
几个红袍太监簇拥着王坤怀里的朱慈炅,与徐阁老在船上对峙,互相说什么都听不到,但很明显,徐阁老不准皇帝下船。
大约是说急了,徐阁老又跪下不断磕头,只是好像他比较势单力薄,有人在另一处船舷又搭了一条跳板。
王坤抱着皇帝避开徐阁老,快速转身,脚步在旁边跳板上点了几下,就平稳落地。
徐阁老大惊,飞快起身从后面追赶,一个没注意,差点掉水里。
王坤与皇帝平安上岸后,皇帝的护卫又迅速包围了皇帝的身影,把徐阁老挤在后面。
袁可立再也看不下去了,迎上前去,跪下。“臣登莱巡抚袁可立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身后文武也顺势跪下。
朱慈炅看着袁可立手中信似乎还没有打开,对他还在这里有些意外。
“平身。袁卿——”
“臣请陛下移跸天津。此刻烽火传警,前方敌情不明,请陛下勿涉险地。”
袁可立恭谨诚恳,没有起身,低着头。官帽帽翅在他说话间一晃一顿,身上忠静服便是褶皱也清晰平整。
身后已经口干舌燥,要了半条老命的徐光启终于追上来了。
跪在皇帝面前的天津文武就像一道光,拯救了徐阁老濒临崩溃的道心。以后再闲也不能穿道装了,毫无官威,连几个阉人都吓不住。
不过,徐阁老的行李仆从儿子都在太后那条船上,他现在是孑然一身,除了汗水打湿又穿干的这一身道装,啥也没有。
朱慈炅拍了拍王坤,让他放下自己,目光灼灼的盯着袁可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