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昏迷了三天的时间,才从医院醒来。
他睁开眼睛却毫无焦距,脑袋就像被包在潮湿的棉花里,又软又重。
他是想突然爬起来的,但他无法用力,思维像分散的萤火虫,难以聚集成虹流。
以至于他虽然醒了,却像鬼压床一样,无法专注思考,无法控制身体。
直到护士来给他换药,才发现他的状况,高兴地和他说话。
人世间的嗓音逐渐将他拉出迷蒙的沼泽,让他有一种魂儿回归身体的实感。
然而他想回复护士,却发现自己没办法说话,只能啊啊呜呜像个哑巴一样,着急且无助。
无邪一瞬间慌了,他该不会是摔到脑子神经受损,丧失语言功能了吧。
好在医生告诉他,这是脑震荡的后遗症,过段时间就好了。
无邪很着急,他想找小白,但自己浑身都没力气,用力挥舞胳膊腿,可那四肢死得跟木偶似的。
医生看他一直在病床上打挺挣扎,还以为他有癫痫,赶紧给他做检查。
无邪无助地躺在病床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可小白被黑龙吞噬的画面让他焦急不已。
他就像一个刚从地震中被救出来的父亲,拼命地想告诉其他人,他儿子还在里面,救救他儿子,然而自己却无法言语。
无邪觉得此刻是前二十六年都没体会过的折磨。
到了第四天,他勉强能开口了。
但身上依然动不了,他在流水中撞到了石头,断了两根骨头,左手右脚都打了石膏,难怪觉得动不了。
无邪能开口后,第一时间就问,有没有看见一个黑长发的男人,和一条大白狗,他们一起的。
医生说被送过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晚些时候,武警来询问情况,告诉他,他是村民在小溪里发现的,随后就报了警。
无邪忙告诉他,他朋友还在山里,里面还有一条大蟒蛇,希望他们能帮忙搜寻。
武警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你说太白山,那你的朋友可能情况不妙,那里发生了泥石流和山体滑坡,现在封山了。”
“四天了,救援部队已经把村民都撤离了,没有发生陌生人员。”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号多少…”
无邪瞪大眼睛,一颗颗眼泪啪嗒就落到了枕头上,将洁白的枕巾洇湿。
眼前被水雾淹没,他心里安慰自己,小白不是普通人,他可是从清朝活到现在的狐妖,怎么可能轻易地死去。
可那被冰箭穿透的胸膛和被巨龙吞噬的画面却挥之不去。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带小白来秦岭……
不行,我不能想,会成真的,不能想,不能想!
但那幅画面就如钉子一样钉在他的脑海里。
无邪突然猛地仰起脑袋撞在金属护栏上,吓了武警一跳。
他连忙将人按住,喊来医生。
但无邪一直在用脑袋撞护栏,撞得鲜血淋漓,医生武警都来摁他。
乱七八糟的手压在他肩膀胸膛,但无邪眼中只有一片血色,和无数的鬼影。
那些手仿佛将他按死在水里的利爪。
放开我,放开,我不能想,我不能想……
小白会被我害死的……
额头上的血流入盛满眼泪的眼睛里,将整只眼睛染成血红色……
武警为了阻止他自残,不小心把他肩胛骨摁脱臼了,无邪又被急急忙忙送进了抢救室……
看病人这么激动,他原本还有话要问也不敢问了。
无邪再次醒来后,更加动不了了,床上的铁栏杆被拆掉了,还有个护士一直盯着他。
他打电话给了三叔,但没能打通,他又打给了王蒙,让他来西安帮他找小白。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可信的人。
他那样信老痒,可老痒已经死了。
王蒙得知小白在山上走丢了大惊失色。
无邪只告诉他有一人一狗,找到哪个都行。
王蒙还带来了一封信:“老板,这封信好像是你那个叫老痒的朋友寄到无山居的。”
无邪用右手拆开一看,上面写道:
“老无,我,老痒。
我没死,或者说,托你的福,我又活了。
我很抱歉,这封信里才是全部的真相……”
接下来,信里说的是他母亲的事,不过没说他母亲死了,而是说得了绝症,只剩三年寿命了。
他去秦岭,是为了让他母亲恢复健康。
因为他看见过母亲绝症发作的模样,满脑子都是,没办法物质化出母亲的健康,所以才找上了无邪。
接着他又说了三年前去盗墓时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