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下车,而是站在马车,睥睨四方,逡巡扫视一圈。
街道已经被百十号劲装汉子控制,来不及跑的小商小贩,路人行人都被强制跪在地上,无人敢抬头观望。
略过这些人,他的视线定格在一名身着顺天府皂班衙役公服的汉子身上。
四五把刀架在他脖颈上,手脚看样子都被打断了,软塌塌地半跪在那儿。
那汉子身上穿的皂服颜色颇深,看不出具体伤口在哪儿,但他跪在地上这么一会儿,身前便流了一小片血洼。
即便如此,他兀自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换来的便是拳打脚踢,刀片临身。
“怎么回事?”福王收回视线,沉声厉问,“陆阿桂,你们东城所的人办差怎么都没穿虎扑公服?抓的这个人怎么穿着顺天府的公服?”
“启禀殿下,末将正奉命办差,此人身为公门中人,牵扯其中,我等抓捕时,还拒捕,一时不差被他夺刀挣脱了出来,想来他是想劫持人质,逃脱我们的追捕,只是没成想遇到的会是殿下车驾。”
陆阿桂说的不仅不实,更没解释回答福王问的那两个问题,听的福王眉头紧皱,刚要呵斥他滑头耍心机。
已经包扎好的魏忠贤突然跑过来,道:“殿下,闹市中,不可久留,我们先回府吧,待过后再让陆总旗来府上备询。”
福王看了看脸又白了两分的魏忠贤,什么都没说,猛地一甩袍袖,冷哼一声转身重回马车中。
魏忠贤小舒一口气,走到陆阿桂跟前,狠声斥责道:
“陆总旗,不管什么原因,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事后让陆良亲自来给福王解释。”
“是!”陆阿桂嘴上应着是,忙又小声补充一句,“谢公公,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魏忠贤手臂被划了一刀,韩五那个糙汉子又不懂怎么包扎,疼的要死,可他还是跟着向旁边走了几步。
陆阿桂忙自袖中掏出一张会票,塞到魏太监湿冷的手里:
“公公受了伤,是卑职的疏忽,这点小钱请公公抓几副好药补补。
不瞒公公,这里人多没法多说,只能告诉公公,这是唐辰负责的那个案子,公公是聪明人,想个法子别让福王追究了。”
魏忠贤悚然一惊,他虽然不知道明明只是一个倒阁的事,怎么发展到动刀的地步,但看这架势,双方都没打算善了了。
这个唐辰做事太没顾忌了,这是要惹大麻烦的。
没多耽搁,他匆匆点了点头,转身回马车上去。
拉车的马儿在韩五的安抚下,重新平静下来,再度上路。
望着福王车驾缓缓驶离,陆阿桂长舒一口气,大步走到那顺天府皂服汉子跟前,对着他的断腿上去就是一脚,踩的那人嗷嗷直叫。
“我草泥马,龙傲天你不是挺能跑的吗?再跑啊!踏马的,你这一跑,害老子损失了一百两银子,今晚你要是能睡着,老子跟你姓,带走!”
“是!”
押着那汉子的四名劲装军卒,应声后,随即抽出绳索,也不管龙傲天是不是断胳膊断腿,三下五除二来个五花大绑。
其中一人,更是自怀中,随手掏出一个两头带绳子的小木棍,硬掰开他的嘴塞进去,隔开他的上下颌,绳子绕后直接系上,防止他咬舌自尽。
这么两下折腾下来,本就已经强弩之末的龙傲天,登时痛晕过去。
“玛德,这就晕了,真是废物。”陆阿桂啐了一口,又喝道,“赵起元那蠢货呢?怎么看的人,百十号人围着,还都能让这家伙跑了。”
“回总旗,赵起元受了伤,已经和李荣一起被带回去了。”
陆阿桂听到手下汇报,骂骂咧咧道:
“玛德,也不知统领咋想的,点了这么三个笨蛋给那位当助手?
现在好了,一个看家出不来,一个被抓刚救出来,一个去救人竟把自己伤了。
还踏马惊了福王驾,这下不闹的满城风雨,都不可能了。”
“那怎么办?要不要我们派人直接封锁那位阁老的府邸?”亲随小声提议道。
陆阿桂想了想,捋了一下大胡子,摆手道:
“不行,那样子会引起公愤,皇上知道了,会砍了我们,平息众怒。
走吧,让那个妾生子自己烦心去,我们只协助,不主办,如今出了意外,让他这个主办的旗牌官头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