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觉得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让我回来帮帮你。”
威利晃着酒杯的手停顿了一瞬。这个细微的破绽被拉拉敏锐地捕捉到了,就像小时候他们玩撒谎游戏时那样。
酒在威利戴巴的杯中摇晃,倒映着窗外马莱街头暴动的火光。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拉拉,肩膀线条绷得比平时更加僵硬,这是拉拉从小就能读懂的信号,她的兄长正在极力控制某种激烈情绪。
“他真这么说?”
威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远放你回来是因为,察觉我的难言之隐?”
拉拉没有立即回答。她轻轻放下自己那杯分毫未动的酒,让水晶杯底与大理石台面接触时不发出一点声响。这个动作让威利转过身来,父亲喝酒时,最见不得酒杯和桌子的敲击声。
“哥哥,你是不是和艾伦耶格尔见过?”
威利手中的酒杯突然\"铛\"地一声磕在桌面上,几滴深红酒液溅在他雪白的袖口。这个在枪声中都能纹丝不动的男人,此刻竟然出现了如此明显的失态。
外面的灯光透过落地窗,在威利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让他眼角的细纹显得格外深刻。他缓缓坐进沙发,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本以为。”
威利盯着袖口逐渐晕开的酒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世上只有艾伦懂我。”
拉拉的心脏猛地一跳。威利用的是现在时,懂,不是懂过。这个细微的时态差异让她的后背窜上一阵寒意。艾伦耶格尔,那个始祖之力的继承者,和哥哥达成共识了。
“当初我想着,让你看着林远,别让他乱搞,以为他是个危险的理想主义者。”
威利突然笑了,那是个疲惫但真实的笑容,
“结果他才是最理解枷锁重量的那个人。当初的话错了,他也可以是我等的人。”
拉拉趁机向前倾身,做出一个她无数次做过的动作,轻轻握住兄长的手。威利的掌心冰凉得惊人,指关节处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茧。
“告诉我那个"难言之隐"吧。就像告诉艾伦那样。”
威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抽回手,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你知道了多少?”
“不多,但是你肯定有什么大的谋划。”
“拉拉,去帕拉迪岛吧,我会求林远给你一条生路,你在那里好好生活。”
威利转过身,脸上的表情让拉拉想起他们父亲的表情,同样压抑而混乱。
“我不要,你为什么不肯让我也挑起这副担子?”
“自古无情帝王家,戴巴家族虽不是帝王家族,可也相差无几,我们几人会终结这一切的。你只要快快乐乐的就好,听话,我找个机会把你送走。”
“你宁愿相信艾伦耶格尔也不信我吗?”
“没有,我和艾伦之间有约定,我答应让一个人活下来,现在看来,我要再找他,保证让你活下来。”
“什么?”
“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威利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疲惫,
“我和艾伦,我们早就深陷泥潭了。但林远,他还有机会带着你,带着大部分人活下去。”
拉拉感到一阵眩晕,不是因为贫血,而是因为她突然理解了威利和林远之间那个荒谬的相似点,他们都认为自己注定沉沦,却拼命想保住身边人的清白。
“家族一定让我把战锤巨人的力量交出来,我要是走了,你就难办了。”
威利走回桌前,将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酒精让他暂时卸下了最后一丝疲惫:
“我能顶得住,妹妹,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我不走!”
斩钉截铁的拒绝让威利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伸手抚过拉拉的脸颊,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拉拉浑身僵硬。
“你真的长大了,妹妹。”
威利轻声说,
“可惜是在最坏的时代。”
当公寓门在威利身后关上时,拉拉终于瘫坐在沙发上。
窗外的灯光越来越近,照亮了桌上那两只酒杯。一只空空如也,另一只满至杯沿。拉拉突然理解了威利留下的潜台词:
要么一饮而尽,要么点滴不沾,戴巴家族的人生没有中间选项。可威利愿意为她搏一搏。
她拿起自己那杯酒,缓缓倒进洗手池。红酒在水槽里旋转着消失,像是无数个被权力吞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