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未曾走多远。

她坐在马车里，听到了背后的惊呼声。

车夫似乎也有一些惊讶，忍不住道：“大小姐，那姓宋的似乎已经晕过去了，好像还吐了血。”

苏檀闭目养神，闻言她甚至没有睁开眼睛，依旧是不为所动的模样。

“苏家门口的人有分寸，断不会叫他死在那儿，不必在意，咱们先去东宫。”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甚至都未曾落在雨雾里。

只是宋庭琛在闭上眼睛之前，不甘的望着马车的方向，似乎等待着她能回头。

可他只能看着马车越走越远。

像是毫不犹豫的就驶离了他的生命。

从此之后，苏檀这个名字与宋家人再不相干。

她也再不会在意宋家的人。

宋庭琛原是想问她，突然之间这么狠心，是不是就是因为长乐。

他想问问她长乐是否还活着。

可惜，他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苏檀甚至未曾给他开口的机会就转身走了。

似乎在这一刻，宋庭琛才后知后觉，原来四年前的苏檀曾给过他无数次的机会。

在她还等待着他解释，还愿意听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是在给他机会了。

可惜他那时不以为意，总想试探苏檀是否会为了他不顾一切。

以至于彻底弄丢了这个人。

“苏檀……”

宋庭琛念完这两个字，手腕便重重的垂了下去，又重重的阖上了眼睛。

宋家的下人嘴角抽搐。

“他不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吗？这身子骨如此虚弱，稍稍淋一下雨就被刺激的吐血昏了过去？”

另一个下人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

“不过是在装模作样，想要装病博取咱们大小姐的同情罢了。”

“这年头的男人真是心机深沉，想要用扮可怜的方式来博取女人的疼惜。”

那下人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的确就有一些男人是如此的心机深沉，可转念一想，他心中又有几分后怕。

“万一……万一他是真的身子骨出了问题，那怎么办？”

“咱们要是放任不管将它扔在雨里，回头要是一道惊雷落下来劈死了他，你说陛下会不会问责咱们宋家啊？”

这话问的极妙。

那下人沉思片刻，立刻道：“既然如此，那就找个人把他抬回宋家吧，左右就算是死也别死在咱们苏家门口。”

否则的话，苏家，乃至他们家大小姐又要和这些狗皮膏药被搅和在一块，简直是听了就会让人觉得晦气。

众人都觉得这提议不错，于是宋庭琛就被放在了担架上，被抬到了宋家。

宋庭琛这一觉睡得极其漫长，他在梦里又梦见了长乐。

这一次甚至还梦见了一些别的东西。

他——

他竟然梦见，苏檀在杀死了他们之后，因着杀戮过重，受到了天道惩罚，自己也死在了天雷之下。

是他的女儿长乐，用灵魂和一个神秘光团做交易，穿梭于各个世界，终于给苏檀换来了重来的机会。

只可惜重来的时间点不是很妙。

但她终究还是用入梦的方式，让苏檀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的梦见前世的事情。

一遍又一遍的坚定了苏檀的决心。

也许是小长乐，怕节外生枝，又怕苏檀终究会因为有一个女儿流落在外而心软，不想让女儿没有父亲，重新回到宋家，再吃一顿上一次吃过的苦。

因此小长乐竟然选择了，在出生第三天就死在了苏檀怀里。

那时她和她身边的魇鬼说：“要是留下来的话，我怕我会心软，我怕我会舍不得阿娘。可是要是我留在这里阿娘或许就会为了我委屈求全，我好不容易重来，不是为了让阿娘再和那些烂人重新纠缠的。”

“我只想让阿娘这一生顺遂快乐。”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阿娘飞升上界。”

“人间太痛苦了，阿娘只要在人间，就永远都会有吃不完的苦。”

她字字句句都是她的阿娘，至于宋庭琛这些人，最多提了一嘴，这些人是给苏檀造成伤害和痛苦的罪魁祸首外，便没有了一丝感情。

似乎连多提一句都觉得可笑而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