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远突然提高声调,青铜编钟重重敲响。
沉重的铁链声从台阶下传来,百余个戴着黑铁面具的囚徒被押了上来。他们脚踝上的镣铐已经磨出血肉,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暗红痕迹。
“那是…?”观礼席末端,某个小世家的公子刚开口就被长辈捂住嘴。
透过面具眼洞,能看到这些囚徒呆滞无神的眼睛。他们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有人试图发出声音,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气音。
许舟注意到苏儒朔的茶杯突然翻了。这位景城苏家家主死死盯着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囚徒——那人铁面具下露出的一截手腕上,有道蜈蚣状的伤疤。
【三老太爷竟连女眷都不放过…】
苏儒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宋家三小姐去年及笄时,我还送过玉镯…】
“是拔舌后灌了哑药。”大公主突然对许舟低语,“看见那个高个子没?右手指节全碎了——宋家以剑法闻名。”
“苏家特意留了他们耳朵,好让他们听着自己是怎么赎罪的。”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茶点。许舟这才发现囚徒们的手都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受过酷刑。
罪奴们被按着向灵位行三跪九叩之礼。有个身形魁梧的突然挣扎起来,铁面具撞在香炉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宋家主。”苏明远微笑着蹲下身,用只有附近几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令郎在涿州地牢,很乖。”
那囚徒突然僵住,随即以头抢地,“咚咚”的闷响听得人头皮发麻。血从面具下渗出,在青石板上积成一小滩。
“礼——成——”
随着最后一声钟响,苏明远亲手点燃了招魂幡。火焰腾起的瞬间,罪奴们被强按着抬头——这是要让亡魂看清仇人的惨状。
观礼席上一片死寂。
片刻后
永昌伯整了整衣冠,第一个起身鼓掌。接着是镇远将军,他鼓掌的力道大得像在演武场。渐渐地,满场都是整齐的掌声,仿佛刚才目睹的不是酷刑,而是什么精彩绝伦的戏码。
大公主突然起身。
“没意思,回宫。”
她丢下这几个字就径直走向鸾驾,连眼角都没扫过那些罪奴。
许舟连忙跟上。
许舟穿过人群,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尽管他心理素质远超常人,但被成百上千道目光反复剐蹭的滋味,还是让他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更让他不适的是那些戴着铁面具的罪奴——现代人的道德观在此刻疯狂报警,胃里翻涌着说不清的恶心。
鸾驾前,朱昭宁正扶着侍女的手准备登车。
许舟深吸一口气,上前拱手:“殿下,在下…身体突感不适,想先行告退。”
大公主转身时,九凤金钗的流苏晃出一片金光。她先是疑惑地皱眉,随即环视四周——那些还在抽搐的罪奴、青石板上未干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本宫考虑不周。”她声音放轻了些,“素心,备车送先生回府。”
这个在战场上见惯尸山血海的女人,此刻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