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殿里,烛火摇曳。
男人穿着浅墨色的纱衣踩着宫灯走出,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庞在宫灯下若隐若现,腰上玉带悬在紧致下腹上,松松垮垮。
明明是娇贵又慵懒的姿容,连少年青涩感都未全然褪去,可他周身自带的天潢贵胄的傲然气场,却又让四周人静默到不敢呼吸!
连方才叫嚣得最厉害的迎春都缩成了老鼠。
萧玄祁在宫灯下站定,缓缓抬起狭长丹凤眼打量着的四周,那眼神含笑,但在琉璃灯下又自带威慑和霸气。
一眼逼视而来,矜傲高贵,阴鸷狂狷。
仿佛他已是这皇宫的最高掌权者,俯瞰所有人。
即便他尚且年轻,才回宫数月,还未站在真正的至高点,也让人望而生畏!
他的确比以前爱笑了,但再也没了曾经沈家府院下,不善言辞的沉默少年模样。
沈知意垂头跪伏着,由着面前男人的黑影爬满自己瘦弱的身躯,遮盖住她的所有前路和光,一点点将她吞噬殆尽。
迎春指着沈知意:“太子殿下息怒!是她,让她干活,她还偷懒不服气!”
四周静默一瞬,萧玄祁唇边弧度加深。
“谁让她去擦地的?”
听着似随口一问,但迎春却有些拿不准主子的意思,战战兢兢道:“是、是奴婢。”
“安排的很好!赏!”
迎春身子一松,顿时大喜!
萧玄祁扬唇笑着,眼神里尽是和那笑截然相反的凉寒和漠然:“在东宫里,什么身份就应该做什么事。”
沈知意的脸失去了所有色泽,跪伏的姿态更低了,几乎是贴在了他的镀金长靴边。
“是,奴婢是东宫最低贱的奴,自是只配做最低贱的事。”
她很识趣儿的重新拿起抹布,身子佝偻,卑微的不像样儿。
萧玄祁没什么表情,但嘴角的弧度却是快意的,带着一种报复后的快感!
他恨她。
一直都是。
宫灯昏黄,渐渐的,眼前那匍匐着卑微擦地的瘦小身影,和他记忆里永远张扬明艳如红玫的沈家嫡女重合。
萧玄祁唇角忽地微抿,心中的那丝报复快意,突然又被一种无名怒火覆盖!
他大步上前,俯身掐着她下巴将她带起:“你这样真贱。”
“这不是太子殿下想要的吗。”沈知意抬起的眼神木讷,甚至是呆滞的,再也没有往日的光彩,仿佛是一朵濒临凋零,失去所有色泽的牡丹。
萧玄祁心头那股无名之火,愈发肆意燃烧!
“你在怪本宫?”他眯眼俯视着她。
两人面颊几乎是紧贴着的,他的呼吸就在她上方,是热的,却也是冷透的。
沈知意垂下眸子,寡瘦的脸淡笑着:“奴婢,是没有资格怪罪殿下的。”
萧玄祁呼吸渐浓,眼神在宫灯下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透,一把将她丢开!
“这么喜欢擦,那就擦个够。”
“殿下别生气,气坏了身子,陛下和皇后该心疼了。”一道轻柔女声从偏殿传来,接着一双白皙玉手已经拿着狐裘外氅披在了萧玄祁的肩头。
走来的禾穗莞尔一笑,她穿着一身暖和的女官绒衣,手里拿着个汤婆子,以往蜡黄的小脸在东宫里被养得白嫩不少。
忽略那身女官衣服,当真像是谁家的金枝,丝毫看不出以前在沈家当奴为婢的模样。
她看去此刻穿着单薄,跪伏擦地的沈知意,出声解围:“奴婢是东宫掌事女官,底下人犯了错惹怒殿下,到底是奴婢的不是,殿下罚奴婢就是了。”
“和你有何干系,这是她该得的!”
萧玄祁被扰的心情不好,没有再看卑微至尘埃的沈知意,丢下一句转身。
“闹哄哄的,你来处置!”
禾穗低头恭送走了萧玄祁,转头看去一直垂眸的沈知意时,方才在萧玄祁跟前的端庄娴静瞬间荡然无存。
沈知意,你也有这一天。
曾经在她跟前风光无比的京城第一贵女,也变成了地上最低贱可欺的淤泥!
这种为奴为婢,被人欺辱的滋味怎么样,不好受吧?
沈知意知道萧玄祁为何恨她,但她不明白禾穗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她在自己身边时,虽是个奴婢,但自己从未苛责过她,相反什么都是给她最好的。
禾穗站直身子,抬头时已是一脸义正言辞:“殿下说了,让她擦个够,这是主子的规矩。不擦干净,明日都别想睡觉。”
就在这时,咚的一声。
里边一只脚刚迈进玉华殿的萧玄祁身形微顿住。
廊外传来惊呼!
“禾穗女官,那个宫婢好像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