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何止！&34;和坤知道他的意思，配合地抖开文书，&34;前日有商队经过，见城门处悬着百颗人头——都是饿极了抢粮的灾民。&34;

窗纸上曹操的影子晃了晃。

&34;最绝的是瘟疫。&34;和坤蘸着茶水在桌面画符，&34;起初只是发热，后来浑身长满流脓的疙瘩。&34;

陆渊看着曹操离开，眸色深沉。

他就是要给此人一个机会，一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机会，这天底下根本不像史书工笔上说的那么和平繁华！

符县的事，能让曹操作为起兵的借口！

晨雾未散，三辆马车已停在岔路口。

和坤攥着地图的手直哆嗦：&34;主子，往左是官道三日到洛阳，往右……&34;他瞥了眼荒草丛生的土路，&34;往右二百里是符县。&34;

&34;右。&34;陆渊啃着炊饼跳下车。

&34;使不得啊！&34;和坤扑跪在地抱住他靴子，&34;那符县如今十室九空，听说……听说闹鬼！&34;

曹操擦拭着佩剑踱过来：&34;孟德倒听过个趣闻——符县知县的师爷上月娶了第八房小妾，彩礼是三百石精米。&34;

&34;看看！&34;陆渊踹开和坤，&34;曹兄都明白的道理。&34;

&34;下官是说……&34;和坤急得冒汗，&34;那三百石精米怕是沾了人血！&34;

&34;所以才要去瞧瞧。&34;陆渊突然搂住曹操肩膀，&34;曹兄不想看看，这位知县大人是如何用白骨垒出锦绣前程的？&34;

曹操拱手笑道：&34;孟德愿为公子前驱。&34;

&34;主子三思！&34;和坤突然扯开衣襟，&34;您要是非去不可，就从老奴尸体上踏过去！&34;

他是真害怕那吃人的符县，万一伤到了陆渊一丝一毫，自己怕是要成千古罪人！

陆渊蹲下身，用炊饼拍他的脸：&34;再废话，你就滚回京城。&34;

和坤瘫软在地。

曹操适时递上水囊：&34;公子息怒，管家也是担心……&34;

&34;他担心自己的脑袋！&34;陆渊翻身上马，&34;要么现在掉头去洛阳，要么跟我去看人间地狱——曹兄选吧。&34;

曹操抚过马鞍暗纹。

他忽然长笑：&34;孟德十四岁逐虎时，猎户都说林中有鬼。&34;鞍鞯上的手背青筋暴起，&34;后来发现，鬼都怕斩马刀。&34;

陆渊大笑！

“好！有胆量！”

不愧是自己不远，千里迢迢也要来见一面的“乱臣贼子”，太好了！

三人带着几个侍卫，果断向右前进。

像是为了渲染恐怖氛围，越往接近符县的路上走，铅云压得山头矮了三分，暴雨把山道冲成黄泥河。

陆渊拄着断木深一脚浅一脚挪动，锦靴早被碎石割成烂布。

曹操用佩剑在岩壁上凿落脚点，剑锋迸出的火星瞬间被雨水浇灭。

&34;昨儿还能见到半截庄稼秆。&34;和坤摔得满身泥浆，指着峭壁下翻滚的黍米壳，&34;现在连田垄都冲成河床了！&34;

陆渊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雨水，望见山坳里几具浮尸卡在树杈间。

尸体胀得像发面馒头，破衣烂衫里钻出白花花的蛆虫——这是上游漂下来的，看方向正是符县。

&34;主子当心！&34;和坤突然拽住他后领。

前方丈宽的山体豁口张着獠牙，洪水裹着磨盘大的石头轰隆砸落。曹操眼疾手快将绳索甩到对面枯树，三十丈的深渊，麻绳在暴雨里颤如蛛丝。

&34;这哪是给人走的路！&34;和坤哭嚎着抱住岩石，&34;去年工部还说符县通驿道……&34;

&34;通的是阎罗殿的驿道！&34;陆渊踹开他，抓过绳索就往腰上绑。

腐绳经雨水浸泡，稍用力就簌簌掉渣。他忽然明白为何没有灾民逃出来——活人根本爬不过这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