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祭完太庙,赵顼回到宫中,今日过于兴奋,让他静不下心来处理政事,索性来到后宫,去看儿子。
这孩子是去年年底时出生的,也是他第六个孩子,取名为佣,因前五个都未能保住,赵顼对这个孩子自是异常小心。
进了后殿,朱氏迎出来行礼,赵顼让他平身后,便径直去看赵佣。
对于朱氏赵顼谈不上有多喜欢,她原是侍女出身,为人浮夸粗鄙,喜好金银之物,自是比不了宫中的那些大家闺秀。
不过见惯了知书达理的妃嫔,与她聊上几句,也颇有趣味,而且她能生……
见儿子被养的很好,逗弄了一会后,赵顼很是开心,下旨赏赐了朱氏许多金制的首饰。
这些东西都是从交趾的国库里缴获的,足足有两大箱子呢!
赵顼看过,除了分量够沉,这些首饰无论是做工还是款式都透着粗俗,后宫里的其他妃嫔,定然不会喜欢这些,但给朱氏却正投其所好。
果然当内侍把几套首饰送来后,朱氏当即就被这一片金灿灿的吸引住,连眼神都移不开,然后欢天喜地都谢恩。
赵顼也是异常开心的爽朗大笑,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又叮嘱朱氏一番后,转身离去。
遥送赵顼远去,朱氏假装听不到宫女们是嬉笑声,将那些首饰小心收好,而后看向熟睡中的孩子,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
“只要你能健康长大,娘愿意扮一辈子的小丑……”朱氏轻声低喃。
赵顼缓步行在皇宫内院之中,原想去看看向皇后,走到半路,忽有停下脚步,转而往太清楼而去。
太清楼与宣和、崇文等各院一样,都是皇宫内藏书的地方,不同的是太清楼位于后苑,更像是皇帝的私人藏书楼。
赵顼挥退众内侍,独身进了楼,来到最顶层,拿了把靠椅便临窗坐了下来,看着窗外的景色,悠悠出神。
过了一会,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陛下怎么来我这边了?”
话音落下,一个眉发皆白,满脸沟壑的老内侍缓缓走来。
赵顼看着天边渐渐西斜的太阳,头也不回的幽幽道:“今日南征大军回来了!还带回了交趾的小皇帝!”
“嘎嘎……”老内侍嗓音如乌鸦夜啼,笑了几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赵顼神色丝毫不变,望着越来越红的太阳,缓声道:“我少时便立志要收复燕云,可惜当我接手这国家时,我才知道其中有多艰难!
国库没钱,军队没战力,每一项都压的我喘不过气!所以我只得变法……”
赵顼一路絮絮叨叨的说着,将他这些年所作所为全说了一遍,老内侍也站在一旁默默的听着。
直到夕阳将赵顼的脸庞映照的通红,他方才停下话语,感叹道:“可惜,我无法看到年少志向成真了!”
“陛下可是后悔了!”老内侍干涩的开口:“后悔用寿元换子嗣了?”
“没有!”赵顼果断的摇摇头:“我所行之变化,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若无后人,必定会人亡政息!届时大宋再回老路,那些人只会变本加厉!后人再想变法,只怕是积重难返了!”
老内侍默然,半晌道:“陛下心志坚定,远胜仁庙,直追太祖、太宗!”
赵顼哑然失笑,想了想道:“对了,我还能活多久?”
老内侍道:“若调养好的话,还有十年!”
“有些短啊!”赵顼摇摇头,想起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叹道:“我得早做谋划了!给后人留份殷实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