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蚩仰首大笑,苍白的脸庞扭曲得近乎狰狞,如雪的银发随着剧烈的晃动在空中狂舞,像极了一团翻涌的鬼雾。
他猛地止住笑声,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阿依娜,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对不起族人?
若不是我带着那些被落花洞囚禁多年的族人,打开那扇禁锢自由的石门,不良帅的铁骑又怎会如此轻易地踏碎这所谓的‘世外桃源’?”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愤怒,颤抖着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狰狞的鞭痕:“你知道这些年我们在落花洞的地牢里过着怎样的日子吗?
被当成蛊虫的活祭品,被铁链磨断筋骨,被毒雾侵蚀五脏六腑!我带着族人跟不良帅合作,是想带他们逃离这人间炼狱!”
雅蚩踉跄着一脚踢翻身旁的青铜烛台,飞溅的烛油在地上烫出焦黑的痕迹。
“可结果呢?”他突然冲向祭坛边缘,指着远处山峦间隐约可见的残垣断壁,“不良帅那群豺狼!他们进去后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把我们的族人当成蝼蚁般踩在脚下!
地牢里逃出来的老弱妇孺,最后还是没能逃过他们的屠刀!”雅蚩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这就是你们大明的承诺?这就是所谓的光明磊落?”
他猛地转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如利剑般指向朱允熥,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因为不良帅的出尔反尔,我们的族人血流成河!而你!”
雅蚩又将矛头转向阿依娜,胸口剧烈起伏,“作为蛊王的女儿,本应解救族人于水火,却整日与中原男子谈情说爱,对族人的苦难视而不见!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雅蚩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血沫,他伸手抓起祭坛上的兽皮地图,狠狠摔在地上:“我后悔吗?我当然后悔!
后悔轻信了不良帅的鬼话,后悔没能保护好族人但我绝不后悔打开那扇门!至少,他们是带着希望死去的!”
他的笑声再次响起,癫狂而绝望,在这破败的祭坛上空回荡,惊起一群盘旋的食腐鸟。
腐臭的血腥味突然在空气中诡异地凝滞,原本瘫软在地的尸骸骤然抽搐,关节发出枯枝折断般的脆响。
圣蛊如一团流动的珍珠色火焰,从爆裂的脊椎骨缝隙中缓缓升起,鳞片在青灰色光晕下折射出妖异的虹彩,翅膀振动时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
阿依娜本能地握住断裂的玉笛,朱允熥的苗刀已横在胸前。
就在两人肌肉紧绷准备出击的刹那,一道银光闪过——雅蚩不知何时解下腰间的银丝软鞭,鞭梢如毒蛇吐信缠住圣蛊的翅膀,眨眼间将这团发光的蛊虫卷入手心。
白发青年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圣蛊在他掌心徒劳挣扎,竟在皮肤上灼出青烟。
“阿依娜!”雅蚩突然转身,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银发垂落遮住半张扭曲的面容,“还记得我们在蛊王洞发过的誓吗?”
他掌心的圣蛊发出尖锐的嘶鸣,青烟顺着腕骨爬向脖颈。
“杀了这个中原人!”青年突然逼近,另一只手死死扣住阿依娜的手腕,“我们用圣蛊炼化三十六寨的禁术,到那时整个苗疆都会匍匐在我们脚下!”
朱允熥的苗刀瞬间抵住雅蚩咽喉,刀刃却在触及对方皮肤时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
阿依娜看着青年掌心不断渗出的黑血——那是圣蛊反噬的征兆,突然想起幼时两人在月下分食酸角的场景。而此刻雅蚩眼底跳动的疯狂火焰,让他整个人宛如被蛊虫寄生的傀儡。
“你疯了!”阿依娜猛地抽回手,心口的金色纹路泛起刺目的光芒。
“圣蛊根本不是你能掌控的!看看这些”
她指向满地焦黑的尸骸和崩塌的祭坛,“都是你疯狂的代价!”
雅蚩突然仰天大笑,掌心的圣蛊剧烈膨胀,将他的皮肤撑出细密的裂纹:“代价?”他突然将圣蛊按在自己心口,滚烫的鳞片几乎要烫穿衣衫。
“和能让整个苗疆重生的力量相比,这些代价太值得了!杀了他!不然我就亲自动手!”
阿依娜的瞳孔猛地收缩,只见雅蚩掌心腾起诡异的青雾,圣蛊如同活物般钻进他的皮肤,在血管下蜿蜒成跳动的银线。
白发青年脖颈暴起蛛网状的青筋,嘴角撕裂般咧开,露出染血的牙齿:“疯子?”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砂砾,“比起困在落花洞等死,我宁愿做掌控命运的疯子!”
朱允熥的苗刀横在胸前,刀刃映出雅蚩逐渐扭曲的面容。青年的眼白迅速被血丝浸染,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的血点,原本苍白的皮肤泛起诡异的青紫。
他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五指深深插入身旁图腾柱,木质纹理在他掌心寸寸碎裂,竟徒手将碗口粗的千年古木连根拔起。
“小心!”阿依娜拽着朱允熥就地翻滚,图腾柱擦着两人发梢砸在祭坛上,碎石飞溅如暗器。
雅蚩单脚蹬地跃起,腐烂的衣襟下露出密密麻麻的鳞片状纹路,手中巨木裹挟着腥风横扫而来。
朱允熥旋身挥刀,苗刀却只在木柱上留下浅浅白痕,反震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发麻。
阿依娜咬破舌尖,指尖的金血在空中画出古老符文。数十条赤瞳蜈蚣从地缝爬出,如黑色洪流缠向雅蚩脚踝。
白发青年低头狞笑,徒手撕开自己的小臂皮肤,涌出的黑血竟化作无数细小蛊虫,瞬间将蜈蚣啃噬殆尽。
“别白费力气了!”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变调,“圣蛊的力量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朱允熥突然欺身上前,刀锋直取对方咽喉。
雅蚩不闪不避,任由苗刀刺破皮肤,却在刀刃触及要害的瞬间,脖颈突然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张口咬住刀背。
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中,他的牙齿竟将精钢刀刃咬出缺口,腥臭的涎水顺着刀身滴落。
阿依娜急吹断笛,数十条青蛇从岩壁窜出,却在靠近雅蚩时突然自燃,化作焦黑的残骸。
白发青年狂笑着将图腾柱抡成旋风,所到之处石块崩裂,祭坛地面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痕。
他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银色鳞片,整个人仿佛正在蜕变成某种恐怖的怪物。
“一起陪葬吧!”雅蚩嘶吼着将巨木掷向天空,断裂的木柱在空中解体,无数尖锐的木刺如暴雨般落下。
阿依娜拉着朱允熥跃向祭坛边缘,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被圣蛊吞噬的雅蚩,正在成为比失控怪物更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