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正绝对不相信，康老头是跟他在这偶遇呢。

这是对方有意的。

早在几天之前，他去军分区的时候，康大爷就已经在说岭南考察团了，而且还提到了季关山，所以偶遇是肯定偶不了的，那就是他刻意这么做的。

只是他没太想明白，这举动背后的意义是什么。

你要说康老头是来给自己撑腰，支持什么的，可你也没跟辽东和岭南的大佬们打招呼啊，你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没有存在感了？

既然不是，那你来的意义又体现在了哪呢。

康老头也没跟他解释，就让他手里拎着袋子跟上了自己，唐正也看了一眼，这两大塑料袋里装的全都是烧纸，金元宝一类的东西。

唐正第二次碰到康老头，在将军山那时候，就是对方来看埋葬在这里的烈士，然后两人相遇的。

“你跟上点，年纪轻轻的体力怎么还不行呢？都没有我这老头腿脚好？”康老头斜了着眼睛看着他说道。

唐正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我今天可是忙活一天了，从早上到现在就没消停过，一直都是脚不沾地的跟着考察团，刚才好不容易坐车上休息会，谁知道屁股还没坐热呢，您电话就打过来了。”

康老头笑眯眯的说道：“这个考察，给你的感觉是什么？”

“当大官是真舒服啊，前呼后拥的，你想要办什么事有什么打算，可能只需要你一个眼神，周围就有人在琢磨，你的需求是什么了，当你往那一坐，开口说话的时候，下面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听漏了什么……”

唐正感慨的说道：“难怪古代的人都喜欢当皇帝呢，真真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气氛和感觉，太让人艳羡了。”

“你真以为，做大官就舒服了？”康老头忽然顿住脚，伸出手指说道：“带烟了么？给我来一根……”

唐正掏出烟递过去，同时说道：“怎么就不舒服了？你去问问这些基层的人，在看看区里和市里的领导，哪个不想官越做越大啊？”

康老头嗤之以鼻的说道：“你懂个屁！想做大官的人，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做过，我告诉你像季关山这一类的一方封疆大吏，他可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要辛苦多了，压力也非常大……”

“当然了，我说的是季关山这一类人必须得有责任感才行，他们手里掌握着一省几千万，上亿人口的经济，还有吃喝拉撒，甚至生老病死等等。”

“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脑袋里想到的很可能就是，本省的未来会怎么样，如何让老百姓们拿到实惠，老有所依，病有所治，如何让省里的企业能越做越好，他们要操心的事，没有经历过的，是永远都无法想象得到的……”

唐正想了想，说道：“您说的是一方面，但您不可否认的是，一省之封疆大吏，那种风光也是我们永远都无法想象得到的，您可以认为我的想法很肤浅，但我想说，哪个人又不想要手握这种权利呢。”

康老头笑道：“那你有了权力，有了最大的权利，你又想去做什么呢？”

唐正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是好好使用权利，让我所管辖的地区，所有人吃好喝好，赚更多的钱，享受更好的生活，这是一种成就感……”

康老头深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了出去，说道：“这话不就是被你又给说回来了么！治理一个省，一个国家，那种压力还有遇见难事的时候，是会让你寝食难安，精神疲惫的。”

“纵观千古，在最开始的时候哪个皇帝，肯定都想要做一个好皇帝，让自己的疆域版图扩大，老百姓夜夜笙歌，可最后很多人却都失败了，多数就是因为这些皇帝已经无法对下面掌控了……”

“所以啊，当官就是这样的，官越大责任就越大，可有时你却又会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种心里上的压力是会让你把头发都给熬白了的。”

“其实，说来很简单，打个比方，将你放到一个贫穷的地区，老百姓吃喝看病都很难，你想要带领他们走出困境，最后发现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这时候你觉得你这个官，做的还能舒坦吗？”

唐正顿时无言以对，他已经明白康老头的意思了。

官不是那么好当的。

官越大，越难做，你兴许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背地里你的难处，也就只有你自己才能懂。

两人边走边聊，除开这些沉重的话题外，康老头多数时候都在询问，有没有在接触岭南考察团的这期间，产生什么心得出来。

唐正很认真的回答了他这番话，他说作为经济第一大省，岭南的领导干部，眼界和见识还有前瞻性，都比他们要强了不少，这是无法比拟的，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觉得自己也得要出去走走看看，到经济发达的省份历练一下。

站在几个分头前，康老头默默的烧着纸，烧完了之后，他忽然问道：“你单独去见过季关山了吧？他都跟你聊了些什么？”

如果换成是别人这么问，唐正的嘴巴就得要缝上了，一个字都不会往外透的。

“见过了，是跟我们季区长一起去的……”唐正跟康老头说了下过程，最后他大爷告诉他：“下山吧，晚上去疗养院吃个晚饭。”

唐正都要懵了，他本来半路离开车队就已经挺不合规矩的了，他想着自己回到区里再看看上面会不会有什么指示，谁能想到，康老头又把他给带走了。

于此同时，考察团已经回到了西江市，本来辽东这边说是在晚上举办个欢送的宴会仪式，但季关山给推了，让别人代表他去。

季关山同侯东来说道：“你去找两盒茶叶，几瓶酒，五点的时候叫一辆车过来接上我……”

侯东来愣了下，但还是点头说了声“好”他身为季关山的贴身秘书，领导有什么安排，不管是见人还是办事他肯定都知道，可现在他却完全想象不到，季关山这是什么举动。

季关山的行程里可是没有跟人私下会面的这一项的。

能让这位岭南第一大佬带上茶叶和酒去见的人，已经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