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姜非晚也有点印象了。

之前总以为父亲不注重形象，但父亲也会时常买时兴布料，府里也养着一两个手艺精湛的绣娘。

不过做出来的衣裳，他却不怎么穿，连过年都不穿，宫中有什么盛宴，也不会穿。

唯有——

去看望母亲的时候，才会穿。

姜非晚嘀咕道，“或许父亲是不想让母亲觉得，他离开了她过得很不好吧。所以特地穿好一点。”

芝华觉得颇有道理，点了点头。

窗台上的石阶漫着晨露，青苔在苍天古柏的阴影中泛着幽光。

树林鸟叫连绵，有些像是歌声，十分好听，就连空气之中都是朝露的清甜香气。

姜非晚忽然觉得要是能够时常住在这样的好地方，确实不错。小时候只觉得山上偏远难行，每次都得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坚持爬上去，上去之后心里只剩下抱怨和吐槽，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欣赏过如此美景。

等到她数到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级台阶的时候，姜非晚抬起了头，

她看见母亲身边的素心姑姑伫立在松云观朱漆门前。

那袭灰布道袍被山风掀起一角，显得她真如话本里的仙人道士一般，仙气飘飘的。

“老爷这边请，夫人吩咐，只见小姐。”

素心的声音比观前的石狮还要冷硬。

姜旭镇顿了顿，表情有些难言。

她看见父亲的喉头滚了三次，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依旧只是好脾气的点头，随后伸出手示意下人们。

他道，“这是给她准备的东西，想必会有用上的，我命人一并送去西厢。”

他身后跟着一排排下人，他们手上端着锦盒依次排列着，几乎占满了视线所及的所有阶梯。

素心叹气，“老爷，夫人说了您不必再送东西来了，这些无用，夫人不想收。”

可姜旭镇浑当这句话没听见，直接转身去了西厢房。

似乎只要他想送，就没有送不出去的。

姜非晚有些尴尬，低着头跟着素心姑姑走着。

母亲和素心并没有出家，而只是一直住在这道观。

也不算是道观，道观在另外一个山头，而母亲命人在这里也修建了厢房，因为经常和道士们接触，所以这边的装修风格，以及母亲和素心的行为举止，穿着打扮，都逐渐偏向道士。

有时候姜非晚都怀疑，自己的母亲早就入了道，但是父亲说不是，母亲只是去静心。

有时候酒后，父亲会不小心和自己多说有关母亲的事情。

但是说的模棱两可，太过跳跃，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知道，父亲说母亲这辈子经历太多，太过复杂。

让她体谅。

父亲离开，素心伸出手，给她指路，“小姐，这边来。下人就不用带了。”

姜非晚点点头，让芝华去房间里休息。

姜非晚走进殿内，观内紫铜香炉腾起的青烟，透过青烟，她看见三年未见的母亲——沈清秋。

云纹鹤氅下隐约能见一件金丝滚边的藕荷色襦裙，只是原本缀着明珠的裙裾被裁去了三寸，露出灰扑扑的十方鞋。

在姜非晚的印象里，这件衣裳母亲从很早就开始穿起了。

直到今天还没换么……真是节省。

姜非晚下意识的抬手，扶正发间的蕾丝珠钗，有些紧张。

沈清秋只是微微抬眼。

“玉簪太艳。”她的声音像浸过寒潭的棋子，目光扫过她精心搭配的翡翠耳珰，“翡翠不适合你，不过成婚三年，打扮得如此老气做什么？你穿宝石蓝，青碧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