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落地的清脆声响打破了饭桌上的平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过来,沈烟能感觉到贺征年的视线最为灼热,像两簇跳动的火苗烙在她侧脸上。
&34;怎么了?&34;贺征年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
他弯腰去捡筷子时,军装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上一道新鲜的抓痕——沈烟昨夜情动时留下的印记。
若是往常,王金花早就拍着桌子骂&34;败家娘们连筷子都拿不稳&34;,但此刻她只是古怪地瞥了眼两人,竟破天荒地没吭声。
沈烟注意到婆婆粗糙的手指在桌沿无意识地敲击着,像是在盘算什么。
贺根生深深吸了口旱烟,烟雾中眯起的眼睛在儿子和儿媳之间转了一圈。
&34;我得早点去村长那,&34;他突然开口,烟杆在桌沿敲了敲,&34;抢个男知青回来。&34;
这话像把钝刀,生生切断了饭桌上微妙的氛围。
沈烟看着公公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这个平日里连挑水都要推给儿媳的老头,此刻却为了一点工分跑得比生产队的驴还快。
不到晌午,贺根生就满面红光地回来了,裤腿上还沾着赶路时溅的泥点。
&34;说定了!&34;他嗓门大得惊人,连后院的老母鸡都被惊得扑棱翅膀,&34;明儿一早就去城里接人!&34;
正当一家人围着贺根生打听详情时,门口突然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众人回头,看见个穿白大褂的姑娘站在门槛外,阳光在她身后拉出修长的影子。
苏棠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白大褂里套着件鹅黄色的确良衬衫,领口别着枚小巧的银质听诊器。
最扎眼的是脚上那双锃亮的黑皮鞋——在满是泥巴的农村小路上走了这么久,竟连点灰尘都没沾上。
&34;我是县医院的苏棠。&34;她声音清脆得像山涧的泉水,每个字都咬得字正腔圆。
听说来的是县里医生,王金花慌得差点打翻茶碗。&34;沈烟!快叫国子出来!&34;她声音激动得变了调,布满老茧的手在围裙上反复擦拭,&34;让苏医生给瞧瞧,没准这病就能好!&34;
沈烟沉默地走向里屋,经过贺征年身边时,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松木香里混着淡淡的香味——是沾上了自己身上用茉莉花瓣做的香水味。
她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视线短暂的和对方交汇,对方的视线像是狼一样瞬间便锁定在了沈烟身上。
沈烟脸上不由得一红,幸好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苏棠身上,没人注意到二人之间暧昧的互动。
她快步走向里屋,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耳边还回荡着昨夜贺征年在她耳边说的那句&34;你身上好香&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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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国就拄着拐杖出来时,苏棠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嫌恶。
但当她注意到站在阴影处的贺征年时,立刻换上甜美的笑容。
&34;苏、苏医生好&34;贺国结结巴巴地问好,蜡黄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他媳妇沈烟从没对他这么笑过,城里姑娘身上飘来的雪花膏香气熏得他头晕目眩,连常年佝偻的背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苏棠强忍着不适给贺国检查,余光却一直瞟向窗边的贺征年。
男人逆光而立,轮廓分明的侧脸像是用斧头劈出来的,连阴影都棱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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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装模作样地取出听诊器,金属探头在贺国胸口游走时,她刻意放慢了动作。
实际上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在县医院时她只是个配药助手,连正经的诊疗室都没进过几次。听诊器里传来的杂音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却还要强装镇定地点头。
&34;肺部有轻微感染,&34;她故意用专业术语说道,声音刻意提高让屋里人都能听见,&34;需要持续观察。&34;
银质听诊器在她指间转了个圈,反射的光斑正好晃过贺征年所在的位置——男人依旧垂着眼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贺国却激动得直喘粗气,蜡黄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他浑浊的眼睛紧盯着苏棠白大褂下若隐若现的曲线,喉结像颗上下滚动的核桃。
&34;苏、苏医生&34;他结巴着往前凑,呼出的浊气带着浓重的药味,&34;您真是神医&34;
苏棠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鞋跟碾到地上不知谁掉的饭粒。
她强忍着恶心,从医药箱里取出几片维生素,用镊子夹着放进贺国手心——这动作既显得专业,又能避免直接接触。
&34;每周三我会来复诊。&34;她说这话时眼睛却瞟向窗边,贺征年正用拇指摩挲着搪瓷缸上的红星图案,对这边的情况漠不关心。
王金花突然挤过来,粗糙的手掌一把抓住苏棠的手腕。
&34;苏医生真是活菩萨!&34;她嗓门大得惊人,唾沫星子溅到苏棠雪白的衣领上,&34;我们家国子这病&34;
沈烟站在阴影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她看着苏棠僵硬的笑容,又瞥了眼贺国那副神魂颠倒的模样,突然觉得这场面滑稽得很。
&34;我该走了。&34;苏棠终于挣脱王金花的钳制,白大褂袖口已经皱巴巴的。
她理了理衣领,临走前又看了眼贺征年——男人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目光却越过她,直直落在沈烟身上。那眼神让苏棠心头一颤,像是看见了锁定猎物的猛兽。
贺国拄着拐杖非要送客,拐杖头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苏棠快步走到院门口,突然回头说了句:&34;贺同志,您爱人真贤惠。&34;她故意把&34;爱人&34;二字咬得很重,眼睛却盯着贺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