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靠着墙边扎马步。

这个对她来说不难，没吃过猪头也看过猪跑，扎马步无非就是姿态不太标准，但对她锻炼腿部力量还是有些帮助的。

她的饭量也增加了一些。

枯燥无聊的日子过得有点充实。

虽然大病一场，但那次之后，她觉得自己好像重活了一次，这条命是从鬼门关捡回来的，她应该好好珍惜。

而除了生死之外，其他的事情都已没那么重要。

言语上的羞辱伤不了她，毕竟他们针对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战败国来的公主，就算换一个人过来，也会面对同样的事情。

她没有怨天尤人、自哀自怨的资格，国家一日不强大，尊严就会一直被踩在脚底。

她应该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被关在单独院落里，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和锻炼身体。

东澜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她被带去主院，见到了摄政王。

即墨苍梧刚刚忙完一整天的军务，整个人斜坐在房中锦榻前，单手支着额头，身上着一件墨色轻袍，挺拔劲瘦的身躯放松下来，慵懒得像是一头猛兽——不，他比猛兽还要可怕一些。

虽然第一次见面时，他外表看起来那么清贵无害，比起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他更文雅清贵的世家公子。

他的年纪不大，常让人误以为只有十八九岁。

可他一支箭射穿了猛虎的脑袋之后，郁棠对这个人就有了更深刻的印象。

房里压抑的气氛让人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她低头打破了沉寂：“多谢摄政王那日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

“东澜欺辱你至此，你不恨？”冷硬无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他的语调比外面的冰雪还冷。

郁棠咬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没有恨的资格。”

“真是可笑。”即墨苍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殷朝皇族的骨气，从你这个公主的身体可窥见一二。”

郁棠脸色刷白。

她听出了她语气里的鄙夷和不屑，听出了居高临下的孤傲，可她无力反驳。

殷朝确实没有骨气。

“以后就留在本王府里做个侍妾，服侍本王起居。”他声音淡漠，一句话就决定了郁棠的命运，“或者你更愿意出去伺候其他人？”

郁棠只在心里斟酌了一瞬。

在被一人羞辱和被多人羞辱之中，她很快选择了被一人羞辱。

她轻轻点头，细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本王的侍妾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即墨苍梧很快又道，“摄政王府不留废物。出去扎马步一个时辰，让本王看看你的体力。”

郁棠转身往外走去。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整座王府仿佛都沉浸在一片雪白之中，郁棠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好，每天坚持锻炼身体，体魄跟刚来东澜那会儿已完全不同。

可即便如此，在雪地里扎马步一个时辰，对她来说也是很难的事情。

她几乎不可能做到。

大雪纷飞，寒风瑟瑟。

冷风灌进脖子里，很快冻得她脸色发青。

她不知道那个人在房里干什么，是品着香茗，欣赏她这个卑微之人的狼狈，还是继续埋头于繁杂的公务。

她只知道这个冬天太冷了。

哪怕她身上穿的是袄子，也经不起冷风一个劲地朝衣服里灌，她很快冻得嘴唇发紫，不自觉地打起寒颤。

一个时辰，漫长得仿佛遥遥无期。

半个时辰之后，有侍女端着一道道精致的膳食进屋，郁棠一个人站在外面，蹲马步蹲得两条腿已经开始颤抖。

她平日里在屋子里自己扎马步的极限就是两刻钟，今日在雪地里，寒风蚀骨之下，能撑到半个时辰已经是咬牙拼着一口气。

可双腿渐渐颤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她只能一次次回忆着猎场上那些令人作恶的脸，她要记着他们的长相，记着他们的身份，来日但凡有一点点机会，她都要为那些死去的冤魂讨一个公道。

郁棠闭着眼，任由雪花刮过面颊，在心里凝结成冰。

一阵脚步声传来。

有嬷嬷在门外禀报：“王爷，景曦郡主求见。”

屋子里响起一声：“让她进来。”

“是。”

一个身着红色狐裘大氅的女子在众人簇拥下走来，刚进到院子，就认出了郁棠，顿时气急败坏：“你这个贱人怎么在这里？”

郁棠脸色冻得青白，双腿正打着颤，抬起颤抖的睫毛，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骄横女子——东澜镇南王之女景曦郡主，一心想嫁给摄政王却被拒了婚的女子。

此时她看着郁棠的眼神充满了妒火。

见郁棠不说话 ，她甩开胳膊上的鞭子，狠狠朝郁棠身上抽去：“我在问你话！”

扑通！

本就摇摇欲坠的郁棠吃了疼，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