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姝公主的眼底,闪过恨意,闪过懊恼,最后又归于平静,推开了那紧闭的房门,抬脚迈进去时,眼底已浮上温柔的笑意,看着坐在首位的云清川,温声道。
“夫君,铁衣镖局的总镖头来了,说出京的日程有变动,想同你汇报一声,你看……”
“方便吗?”
云清川是她的枕边人,如何看不出她眼底深藏的恼怒。
叹了一声,示意那絮娘子抱着筝离开,等门庭合上,殿内只剩下他与长姝公主两人时,他方才温声道。
“你何苦生一个婢子的气?”
云清川端坐在蒲团上,一身藻青色的长衫,胸前绣着回鹘的纹路,锦缎交映里,他从前清秀似竹的五官,如今已熏染上久居上位的威仪。
说话时,眉头微蹙,殿内的空气都凉了三分。
“你知道的。”
他眼底闪过哀痛和神伤,“我后悔的恨不得杀了自己。”
倘若时间能重来……与絮儿生前的最后一面,他绝不会生絮儿的气,绝不会埋怨絮儿的固执,他更不会说那些离心离德的话,妄图用冷漠来惩罚她,让她改过从新,清清白白的做人……
倘若他知道那是她的诀别。
倘若他知道他推开的那一双手,不是手,是絮儿的命……
云清川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不让那悲冷的痛意溢出来。
大婚那日,摄政王与陛下为了一架棺椁,在长安街上大打出手。
他看着父子俩争红了眼,看着恨不得倒戈相向的两个人,看着那冰冷的乌木做的棺椁,他心痛地恨不得将这父子二人都杀了!
那是他的妹妹!
他骨肉相连的血亲!
若问世上谁最有资格为絮儿收尸,不是玄翼,不是玄璟渊,是他这个兄长啊!
可懦弱如他,无能似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穿着一身喜袍,眼睁睁看着摄政王棋高一着,命人绑了玄璟渊扭送回宫,将那装着絮儿尸骨的棺椁,送到了摄政王府镇守的墓穴中……
他无能。
连妹妹的尸骨都抢不回来。
那一天,像过了一辈子一样。
成婚的狂喜,大理寺前的羞辱,长安街上的悲痛欲绝,将他仅剩的一点骄傲和自尊,完全击溃,那个从前的云清川死在了戊戌日的夜晚,如今的他,是当朝驸马,帝王新宠,是未来的权臣……
云大人。
万般念头,不过一瞬。
云清川起身,眸中吟着长姝公主看不懂的笑意。
他温柔地拉过她的手,用自己宽厚的手掌,盖住她那戴满甲片的右手,与她并肩同行。
“蕈月,絮儿已经死了,我只剩下你了。”
此言一出,长姝公主冷硬的心便软了下来。
“你不要和一个死人争了,好吗?”
“等离了京城,我们便自由了。”
云清川揽过她的肩,在她额上落了一吻。
柔情万千。
刚才还压着恨怒的长姝公主,因为这突然的、温柔的吻,什么嫉恨都忘了,眼底飞过一抹迷 离之色,面颊亦染羞红。
情动之时,连呼吸都微喘着。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那抱着她的男子,收了落在她额头上的吻后,抬起的眸光里,冷漠至极,空洞至极,没有半点暖意。
……
“出发啦!”
三日后,卯时三刻,五驾装的满满当当的马车,准时从霍宅离开。
前两车坐着人,后三车拉着货。
玄翼和霍千斛在最前头,云清絮和如意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