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再次前进,大个开始交代此次的作战计划:“刚接到旅部通联,咱们营要和43摩托化步兵团、76预备役步兵营组成封锁梯队。目标是武鸣县外围的107国道,那是感染者向东扩散的必经之路。但现在情况很不明朗,据空中侦察汇报,感染者混在各个路段,随时可能遭遇。”
一排班长也适时补充道:“防线缺口那边越来越糟,前三批增援刚进去就断了信号,最后传回的画面全是雪花!天色很暗,风雪又大,现在根本没法夺回阵地。当务之急是守住交通要道,切断感染者流动路线。”他突然抬高下巴扫视众人,“都听好,趁这会儿还有喘气的功夫,想给家里留句话的赶紧写,别到时候肠子悔青了连个字都带不出去。”
张涵抿紧嘴唇,机械地点了点头。
车厢里那三个空荡荡的位置格外刺眼,他这个空挂着上士军衔的征召兵,连个指挥权都没有,就算提出意见,又有谁会听?
感染者群跟阎王爷似的,沾着就死、碰着就亡。
上头下这道命令倒轻巧,可拿这些临时拼凑的散兵游勇去堵缺口,不觉得可笑吗?
当初牛皮吹得震天响:江防固若金汤,预备队枕戈待旦,缺口有快速反应部队秒补。
现实却狠狠扇了所有人耳光。
感染者玩起\"多点开花\"战术,东边刚架好机枪,西边防线就被冲破,南边还在组织防御,北边已经全线崩溃。
防守的人像被拴着绳子的笨熊,人家感染者想强攻就用人海硬砸,想戏耍就绕着防线遛弯。
就跟村口的癞皮狗似的,你抄起扫帚冲过去,它们夹着尾巴跑得比兔子还快。
等你转身喘气,冷不丁扑上来就是一口。
主动权全在人家手里,想打就打,想撤就撤,人类连还手的机会都抓不住,更别提反击了。
只要放跑一个感染者,整条防线就会像被白蚁蛀空的堤坝。
到时候腹背受敌,搞不好人类才是被困在铁桶里、等着被啃食殆尽的可怜虫。
……
武鸣县上空,八架武装直升机低空掠过,螺旋桨搅动的气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机身都跟着微微震颤。
中间一架直升机内,调查组组长季秋民少将死死攥住座椅扶手,掌心的冷汗把防滑纹路都浸得发潮,强压下内心翻涌的紧张。
此次深入险地,他带着孙逸飞的死命令,必须查清前线的真实情况。
指挥部里那摞参差不齐的战报还历历在目:第753预备役步兵师反复强调\"防线稳固,两小时内完成收复\",可派去的三批增援部队,不是在半途失去联络,就是传回含糊不清的求救信号。
侦察兵的报告更是矛盾百出,卫星图像上偌大的缺口,与战报里的\"局势可控\"形成刺眼反差。
当直升机冲破云层,季秋民透过舷窗望去,脸色瞬间煞白。
武鸣县外围都已经开始交火,虽然受气流影响,地面景象模糊成斑驳色块,但冲天而起的浓烟裹着暗红火光,沿着公路蔓延至整片山林。
偶尔有爆炸气浪掀翻树梢,隐约可见溃退的士兵在硝烟中奔逃,军用卡车的尾灯在混乱中明灭不定。
这哪是什么简单的瞒报?整个防线早已濒临崩溃,南部军区积攒多年的军事力量正被推向毁灭边缘
至于瞒报的缘由,不过是人性最直白的映射。
基层将领们心里都打着算盘,只要能在最后关头夺回防线,处罚或许就能从轻发落。
毕竟血淋淋的教训还悬在头顶:就在两天前。
孙逸飞当着全体将官的面,亲自签署处决令,两名少将、一名中将被押赴刑场。
而更致命的惩罚还在后头。
军事档案馆内,管理员戴着白手套,用蘸满红墨水的毛笔,在三人档案首页写下\"指挥不力,实为害虫\"八个大字。
那些泛黄的嘉奖令、立功证书,连同几代人积攒的军功章,瞬间成了讽刺的摆设。
其中一位中将的父亲曾是开国元勋,如今家族祠堂里的牌位都被族人连夜撤下;另一位少将的儿子刚考上军校,录取通知书还没捂热,就被退回了原籍。
对这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将而言,子弹穿透颅骨的剧痛,远不及荣誉被碾碎的锥心之痛。
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解脱,而被钉在耻辱柱上,让家族蒙羞,甚至连死后长眠烈士陵园、接受后人敬仰的资格都被剥夺,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在这样的威慑下,如实上报等同于自寻死路。
基层指挥官们每天盯着地图上不断扩大的缺口,手指都在发抖。
一旦承认防线失守,等待自己的不仅是子弹,更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隐瞒拖延反倒成了唯一的\"求生之道\",哪怕这意味着要用整个防线的安危做赌注。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而是困在绞索里的最后挣扎。
可孙逸飞又做错了吗?
在关乎国运的战场上,任何懈怠都可能引发雪崩式溃败。
他的铁腕手段,不过是想向全军传递一个信号:保家卫国没有特权,失职者必遭严惩。
但高压之下,反而催生了更严重的欺瞒。
那些本该守住防线的人,如今却在绞尽脑汁算计如何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这荒诞的现实,远比感染者的进攻更让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