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微微歪了下头,目光扫过初华惨白的脸,又掠过睦毫无血色的沉默,最后落回到主屏幕上那象征胜利的橘黄色护盾上。
她的嘴角似乎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但那弧度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被意料之外的棋路挑起了兴趣的冰冷审视。
“也罢。”
她轻轻吐出两个字,仿佛卸下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包袱。
眼眸在阴影中抬起,目光越过初华,投向指挥中心通往内部区域的厚重合金门。
“初华,睦,回办公室。”
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晰与不容置疑,“该给东京写报告了。”
祥子的私人办公室,是指挥中心这座冰冷钢铁堡垒里一个格格不入的异数。
厚重的防爆门无声滑开,隔绝了外面残留的紧张与硝烟气息。
门内,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雪松与淡雅百合混合的冷香,若有若无,却强势地覆盖了一切可能存在的金属和机油气味。
脚下是触感极其细腻柔和的深灰色长绒地毯,厚实得足以吸尽所有脚步声。
墙面覆盖着吸音的浅金色丝绒壁布,巨大的落地舷窗外,是东京湾迷离的夜色,城市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在深蓝丝绒般的海面上投下蜿蜒的光带。
一张宽大得近乎奢侈的紫檀木办公桌占据着房间中央,桌面光滑如镜,只摆放着一台超薄光屏终端、一个造型简约的骨瓷茶杯,以及一个插着几枝淡紫色鸢尾花的琉璃花瓶。
整个空间空旷、奢华、冰冷,像一座精心设计的现代艺术囚笼,而祥子,无疑是其中唯一的主人。
祥子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弧度,那笑容却像淬了冰的刀锋,锋利而毫无暖意。
她终于转过头,深紫色的眼眸看向办公桌前的初华,目光锐利如电,“给天皇陛下报告写得怎么样了?”
初华立刻挺直背脊,指尖在光屏上迅速滑动:
“核心数据已录入,失败原因初步分析为深圳方向的能源超载支援超出预期阈值,导致护盾韧性异常强化。行动总结部分……请大佐定夺。”
她将光屏转向沙发方向。
祥子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懒懒地抬了抬下巴:
“念。”
初华深吸一口气,清晰而平稳地念道:
“……代号‘天锤’之轨道打击行动,于指定时空坐标精确执行。然,目标区域之泡防御系统,虽受前期核爆震荡干扰,其核心能源节点(深圳方向)于打击最终阶段产生超乎预估之能级跃迁,致使防御护盾韧性及瞬时能量吸收效率突破理论极限数值。我方打击能量被其完全吸收、中和,未能达成预期之摧毁效果。行动……宣告失败。‘樱’机关对此次未能达成战略目标,深表遗憾,并承担全部责任。”
念到最后“失败”和“责任”几个字时,她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
“深表遗憾?承担全部责任?”
祥子重复着这两个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的嘲弄。
“太轻飘飘了。失败就是失败,耻辱就是耻辱,没什么好粉饰的。”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繁华的灯火,声音冷了下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力量,“把最后那句删掉。改成:‘目标防御体系展现出超出情报预估之韧性及战术弹性,此役之挫败,非战之罪,实乃敌情判断之重大缺漏。然,武力既已无功,当另辟蹊径。’就这样。”
初华的手指在光屏上快速修改着,指尖冰凉。
她看着那句“武力既已无功,当另辟蹊径”,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
她忍不住抬眼看向祥子。
祥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缓缓转过头。
这一次,她脸上那冰冷而锋利的笑容完全绽放开来,眼眸在办公室柔和的灯光下,闪烁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光彩。
那光彩里没有挫败,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棋手看到棋局出现意外变数时被激起的、纯粹而冰冷的兴奋。
“初华,睦,”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耳语,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房间,“既然‘天锤’砸不碎那层讨厌的壳子……”
“那就换一种玩法。和平的方式……”
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在两名心腹副官脸上缓缓扫过,那笑容更深,也更冷,“不仅要‘借刀杀人’,更要……‘登门入室’。”
“登门入室”四个字,被她念得又轻又慢,如同毒蛇吐信。
办公室里的冷香似乎瞬间变得更为凛冽。
……
太平山顶,威龙摘下被能量波动烧焦的战术目镜。
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泡防御塔的蓝光逐渐恢复正常,与晨光交融成梦幻的淡紫色。
这场持续了七十二小时的轨道攻防战,最终以人类文明的微薄胜利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