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指令都如同冰冷的钢钉,带着绝对的毁灭意志。
将素世从“叛徒”彻底钉成战前就潜伏的“内奸”,将帝国自己的失败转嫁为她的“阴谋”。
这是比死亡更残酷的终极抹杀,不仅要她在敌人手中毁灭,更要让她背负着最深重的背叛污名,被自己曾守护的一切唾弃。
【……明白。指令确认:污沼启动。目标:睡莲。时限:72小时。】夜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收到。杜鹃开始编织蛛网。】杜鹃的声音则透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通讯切断。
加密频道的死寂重新降临。
祥子缓缓放下手。
指尖残留着通讯器冰冷的触感。
她眼底翻腾的杀意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重新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冻结的黑暗。
赤裸的双脚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刺骨的寒意和污秽的触感,此刻却带来一种奇异的、掌控一切的清醒。
“祖父大人。”
她转过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平稳,仿佛刚才的暴怒和加密通讯从未发生。
只是那张重新覆盖上玉质面具的脸庞,在巷子昏暗的光线下,透出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质感。
“内阁那边,想必还有紧急会议等着您主持大局。香港的‘善后’,‘天锤’的部署……都需要您去定夺。”
丰川定治拄着手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审视着祥子。
从她暴怒砸鞋,到瞬间恢复冰冷下达指令,再到此刻的平静……
孙女这非人的情绪控制力和瞬间切换的决断,让他心底那丝惊怒化作了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
“香港之事,内阁自有公论。‘天锤’……也需从长计议。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祥子赤裸沾满污渍的双脚,“……先处理好自己的事。”
“是。”
祥子微微躬身。
定治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巷口阴影中静静等候的另一辆黑色轿车。
沉重的车门无声滑开,将他沉默如山的身影吞没。
轿车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迅速驶离了这片肮脏的角落。
巷子里只剩下祥子、若叶睦和三角初华。
初华终于勉强压下了胃部的不适,但脸色依旧惨白。
她看着祥子赤裸踩在污秽中的双脚,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弯下腰,伸出手,想要去捡起地上那两只被遗弃的、沾满泥泞的高跟鞋。
“别碰它!”
祥子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般抽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感。
初华的手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惊愕地抬起头,对上祥子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厌恶与冰冷决绝的黑眸。
“脏。”
祥子从紧抿的唇缝中挤出一个字,如同吐掉一口带血的唾沫。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两团污秽的皮革,如同在看两具令人作呕的腐尸。
“让它烂在这里。”
她不再看那鞋子,也不再看初华惊愕的脸,赤着双足,踩过冰冷粗粝的沥青路面,踩过污水横流的地面,径直走向巷口停着的另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丰田皇冠轿车——
这是属于陆军情报局的车辆。
“睦。”
祥子的声音恢复清冷。
若叶睦如同接收到精确指令,无声地快走几步,为祥子拉开了后车门。
祥子弯腰,没有任何犹豫,赤着沾满污渍、丝袜破损的双脚,直接踏上了铺着普通绒毯的车厢地板。
冰冷的触感从脚底传来。
她坐了进去,身体深深陷入并不算舒适的座椅中。
睦关上车门,迅速坐进驾驶座。初华犹豫了一瞬,也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引擎启动,发出平稳的嗡鸣。黑色的皇冠轿车如同融入夜色的鲨鱼,悄无声息地滑出小巷,汇入东京夜晚川流不息的车河。
车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灯牌飞速掠过,在祥子冰冷的侧脸上投下迷离变幻的光影。
她闭着眼,头微微后仰靠在头枕上,仿佛在假寐。
只有那赤裸的、沾满污渍的双脚无意识地相互蹭了蹭,脚趾微微蜷缩,仿佛在抗拒任何形式的束缚。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轮胎碾压路面的沙沙声和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初华透过后视镜,偷偷观察着后座的长官。
祥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