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灵以身入药，洗去了书生身上正在涌出的煞气。他的身体彻底变得透明，血红的双眼恢复正常，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追进来的杜天留怂怂的躲在乌九身后，弱弱的问他，“杨兄你还好吗？”

鬼原本没有眼泪，现在惆怅遗憾和怨恨化作了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流尽。

“我死了。”跪坐在地上的杨端低声喃喃。

“你死了，杀你的人也死了。”乌九的话很直白，没有安慰他的意思。这是真相也是事实，他应该接受。

杜天留有些担忧，“你别刺激他了。”可能是有了杜家村的惨祸，他对鬼比对妖还警惕害怕。

杨端没有如杜天留预想的那样暴走发狂，除了身体变得透明，他的反应与正常的人类没有太大的区别。

杨端自己默默的哭了一会儿，将竹伞抱在怀中，忽然问道：“我还能再见她一面吗？”

竹伞灵魄已失，连人形的虚影也无法化出。

乌九抿了抿唇，“她已经在你怀中，你还想怎样见她？”

杨端抬头看着乌九，他不相信她不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

乌九叹了口气，“何必执着于人形呢，竹伞就是她的本体，难道在你们人类眼中，只有人形的生物才有感情，才值得被正眼相待吗？”

“投胎去吧，这是她的心愿。”

杜天留也探出头来，说道：“那个杨兄，有人托我为你收殓尸骨。现在离你过世已经过去了百来年的时间，山下王朝历经战乱已经改朝换代，你家人恐怕已经不好寻了，你的尸骨打算埋在哪里呢？”

乌九侧头看了杜天留一眼，心说你小子接受能力挺强的，说话也挺直白的，现在就不怕刺激到他了。

已经百年了吗。

杨端黯然，也许真的如杜天留所说，一切都物是人非，他的家人没了，可能连家中的老房子都不见了。

可是，他还是想回家看看。

杨端流着泪说完了自家的地址，请求杜天留，“杜兄弟能带我回去看看吗？”

前朝与本朝在地名上没有多大的变化，杨端说的地方距离杜家村只有两三百里，杜天留没多做考虑就同意了下来，既然打算帮忙了，就帮人帮到底吧。

他掏出帕子来递给杨端，想让他擦擦眼泪，看到他透明的身体，伸出去的手又尴尬的收了回来。

“忘记你现在没有实体了。”

其实杨端现在还能触碰到东西，不过没必要擦泪了，他流泪一方面是因为悲痛，另一方面也是乌九刚刚喂他灵药的后遗症。

眼泪流的越多，积压在他心中的怨恨不甘与悲痛就越少，他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已经平和多了。

“她还能再次化形吗？”

乌九沉默了片刻，这个很难说，就像是在问人死了还能不能复活一般。但是这些死物生灵的妖本就与她们不同，乌九也没有说一些丧气话来打击他。

“如果有机缘的话会吧。”

杨端也沉默了，看机缘，天大的机缘怎么能在同一个人身上降临两次。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既然没有说死，那就是说她还有希望恢复，不管这个希望有多么的渺茫，有总比没有要强。

杨端这样自欺欺人的说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