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姑有点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这个表情好像在告诉杨否:“你问的这问题真够傻的”,但是她还是回答道:“穿的鞋的鞋底子啊。”
杨否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重复道:“穿的鞋?”
三姑姑指了指自己的脚下:“鞋,穿的鞋。”
杨否这才明白过来,恍然道:“哦,穿的鞋子啊。”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三姑姑看着他的样子,无奈地叹着气。
这时,奶奶跟爷爷说着话走了进来,他们说的话有点复杂,杨否并没有完全听懂,大概听到奶奶说:某某人回家了,这一大袋东西没地方放就拿回来了。爷爷只是一味地答应点头,没有发表任何建议。
之后奶奶去做饭了,三姑姑绕着她转,爷爷在房子里摆弄着那一大袋东西。他把袋子打开,杨否好奇地把脑袋探了过去,一阵特殊的气味扑面而来,杨否形容不上来那种气味,感觉它要穿透鼻孔,但并不难闻,反而有点好闻。里面装的确实是一叠叠白得发亮的鞋底子。爷爷从里面抽出两只,一边拿在手里查看着一边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
见爷爷拿了两只出来,杨否也从里面拿出一只看了起来。它比杨否想象得要轻,摸上去软软的,不像是塑料,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材料。有那么一瞬间,杨否觉得它像是一种能吃的东西,竟不自觉地咽起了口水。“爷爷,这能吃吗?”他竟突发奇想地问起了爷爷。
爷爷脸上露出了既惊讶又想笑的表情回道:“哎,这不能吃,这是鞋底子,不是吃的。”
“它们是干什么的?”回过神来,他好奇地问道。
“做鞋子用的。”爷爷回答。
杨否还是不太明白,感觉爷爷没有回答到点上。其实他是想问“为什么奶奶要把这些东西拿回来”,但此时的他还想不到这个方向上去,所以就能问出来。
4
奶奶的饭做好了,正在大家都开始吃饭的时候,奶奶问爷爷:“阿悠哪儿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爷爷置气道:“甭管她。”
“她今天一天都没回来吗?”奶奶问道。
“回来过。”爷爷声音变得柔和了。
“她今天中午吃的啥?”奶奶又问道。
“她回来都到下午了,一回来翻箱又倒柜的。”爷爷语气又硬了起来。
“我问你她吃的什么?”奶奶问道。
“啥都没吃。”爷爷回答,他的声音很小,要不是杨否坐得离爷爷近,他都差点没听清。
“啥?”奶奶停下了端饭的手,“你意思是娃娃一天了,什么都没吃?”
“我给了她两块钱,她就出去了。”爷爷辩解道。
“你一个当爹的不知道给孩子做点吃的,你光把自己喂饱,孩子你是一个都不管。”奶奶一边把碗给到爷爷手里,一边训斥道。
爷爷顿时脸红脖子粗,焦急地争辩道:“是她自己不吃又不是我不给她!我要给她做,她光要钱……”
奶奶咬牙切齿地抱怨道:“我一天辛辛苦苦地在外面卖货挣钱养家,你就在家里一蹲什么事都不干,我给我爹做了饭,还得跑回来给你们做饭,一天忙进忙出的,我心里的苦给谁说。回来一问,你竟给孩子连午饭都没做,给了两块钱就打发掉了。你这爹当得真够可以。”
爷爷倒吸着气把盛着饭的碗放在茶几上,嘴巴一闭,身体往后一仰,整个人像是喘不过气的样子,样子看着极为难受。缓了缓,他才心平气和地说道:“不是我不给她做饭,她回来的时候都快下午三点了,不信你问真真……”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用目光扫了一眼杨否,“我说我给钱你去买一包方便面回来用鸡蛋给你煮上,她不愿意,嫌我钱给得少了,我就多给了一块钱,她二货没说拿上钱就走了。你知道她的脾气,我能拿她有什么办法?”
“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连娃娃都管不住,你这爹当得也太失败了。”奶奶骂道。
爷爷被骂得有口难辩,随即无奈地点头应道:“对对对……我太失败了,唉,这孩子怎么是这个样子呀?”
房子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异常地寂静,爷爷的饭碗一动不动地在他身旁的茶几上放着,而他视若无睹,愣神叹着气。奶奶把饭端给了在椅子上坐着的三姑姑。三姑姑不知道怎么了,平时这种时候她都要说几句,这会儿却特别得乖,什么事儿也没有,她安静地接过奶奶无端过来的饭吃了起来。接下来是杨否自己了,因为现在只有他还没端上饭碗,那奶奶正在从锅中舀的这碗饭八成就是他的,他思绪慌乱地看着她,生怕她把目光投到他身上,他怕她那箭一样锋利的眼神会击穿他的心脏,让他当场去世。
“真真,这是你的饭。”果然,奶奶还是把目光投向了他。不过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差,奶奶的声音和眼神对他还算平淡,没有那种极端。
杨否连忙跑过去端起饭碗,也不管饭做得是好是差,直接炫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一下午他怎么度过的,很快就到了安静祥和的晚上。二姑姑一直都没回来,奶奶也出去找她了没回来。三姑姑在套间里写着作业,爷爷一如往常地不知去向。杨否蹲在门口,院子里被爷爷安装在屋顶的路灯照亮,西侧的客房里传来客人活动的声音。看着繁星点点的天空,杨否享受着这焦灼之后的宁静。不多时,他感到困意袭来,回到炕上,早早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