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满心期待一点点回落，跌入比原先更无望的深渊。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林观繁秉烛夜游，绕着院中的水井，一圈圈踱步。

每天的十二个时辰里，好像只有给孩子们教书的这段时间，他可以心无旁骛，暂时忘记这些。

然而当他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独处之时，便总觉得胸中有难纾的悲伤和愤怒左冲右撞，一边喋喋不休不许他堕了文人风骨，一边嘲笑他二十年寒窗苦读，是个笑话。

林观繁明白，总有一日，他会疯的。

可是当他看到那个人站在那里。

夕阳的光细碎地落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神光。即使面容隐没在影影绰绰的树影中，林观繁也能清楚记起，她深邃而静谧的、映着月轮的黑眸。

这一刻，他无端觉得踏实、安心。

还有……委屈。

徐湘祈隔着孩子们望向林观繁，皱起眉。

他的状态，有些不对。

不等徐湘祈开口，姚珞珞已经缩回身体之中，斗志昂扬地撺掇：

“湘祈！上！”

徐湘祈哭笑不得，提起裙摆跨过门槛。

冬青将带来的零食和玩具放在离大门最近的课桌上，立刻被好奇的孩子们围了起来。

得知礼物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

吵闹声中，徐湘祈走进林观繁身边。

方才短暂的失态已经消失不见，林观繁面色如常同她打招呼：

“徐小姐，多日不见，怎么今日突然造访？”他看了看冬青那边，笑道：

“还特意给孩子们带了东西，费心了。”

徐湘祈皱着的眉头仍旧没有松开。

这样看来，这人似乎又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可她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林观繁云淡风轻，身后却是万丈深渊的悬崖，陈年的瘴气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从四面八方将他紧紧缠绕，几乎要看不清他的面容。

徐湘祈想也不想，向着林观繁更迈进一步。

这是林观繁完全没有想到的变故，徐湘祈猛地贴近他，穿过男女之间写进史册的距离，两人瞬间气息纠缠，呼吸可闻。

他方才稳定的心境顿时乱了。

林观繁不愿在徐湘祈面前露出自己狼狈的样子，却被她一记奇招打得溃不成军。他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想冒犯徐湘祈的清誉，却忘了书塾院中地面凹凸不平，他顾前不顾后地一退，顿时踩了个空。

林观繁一仰一冲，稳住身形后，发现他和徐湘祈的距离不增反减，呼吸间甚至撩动了徐湘祈的发丝。

他下意识屏气，看样子是打定主意，宁愿憋死自己，也绝不可再冒犯徐湘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