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每次见面,大家都默契地避开了关于离别的话题。
但是离别的这一日,终于还是到来了。
几人来时,是乘坐马车进城。离开江宁时,因为姚珞珞腿上不便,选择水路出发。
路上耗费的时间虽长些,但相比陆路却更加舒适。
吕晏常给姚珞珞准备的行囊一箱又一箱,吃穿用度一应俱全,金银珠宝也比比皆是,生怕姐姐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路上受委屈。姚珞珞劝不住,索性收下吕晏常这份沉甸甸的心意。
她知道,若是不能遂了舅舅的心意,他是不会甘心放自己一行人离开的。
昨晚徐湘祈同吕晏常促膝长谈,到了如今别离的时辰,竟然还没有醒来。
姚珞珞尽可能说些依依不舍的离别之词拖延时间,终于等到她在身体中悠悠转醒。
姚珞珞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幸好你醒了,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时能再相见,怎能由我告别?”
徐湘祈强打精神,勉强接过身体。看到吕晏常眼中的莹莹泪光,顿时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就是血缘的羁绊,哪怕相隔万里,哪怕天各一方,只要再见,就会成为彼此难以割舍的牵绊。
徐湘祈眼中也泛起晶莹的泪珠,她福身冲着吕晏常盈盈一拜:
“万望舅舅保重身体。从前是祈儿不孝,从今往后,祈儿保证,年年都会回江宁来。这里是您和娘亲还有外祖的故乡,这里是我的家,哪有游子在外不归家的道理。”
吕晏常哽咽点头:
“是,祈儿说得不错。明年江南好时节,舅舅在江宁城等你回来,等你回家。”
摆在码头的数十箱行李终于搬完,天色渐晚,已经到了他们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徐湘祈几乎一步三回头,缓步踏上舷梯。
她的神情中满是不舍,不舍之下,又隐隐滋生出未来可期的希望。因为姚珞珞的出现,她再不是从前那个安于后宅、乖觉认命的闺阁女子。她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可以决定自己的来去。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到江宁,却绝不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朝朝暮暮,岁岁年年。总有一天,她会永不受离别之苦,摆脱那个吃人的牢笼,活得潇洒自在。
船只缓缓驶离码头,直到吕晏常等人在她眼中化作一个个看不清的虚影。
徐湘祈退回身体,立刻昏睡过去。
姚珞珞睁开双眼,轻声叹了一口气。
即使是与吕晏常没有血缘关系的自己,通过这些天的相处,也能清晰感受到他对徐湘祈的深切爱意。
连她都心生诸般不舍,更何况是徐湘祈。
暮色渐染,江水粼粼。姚珞珞站在甲板,眺望远方,只见水天一线,江风徐徐抚过芦荻深处,鹭鸟惊起,轻掠河面,画下层层涟漪,猎羽声中,化作天际细碎的微光。
姚珞珞的心境随着那一点消失不见的银光,忽然变得开阔。
正在这时,肩上突然传来一阵暖意。
“小姐,当心着凉。”
冬青的声音仍有些嘶哑,脖颈上的伤略微损伤了声带,好在他们身边有曹老这位圣手同行。
姚珞珞回过神,转身握住冬青冰凉的手腕,嗔怪:
“谁许你出来的?还不快回房好好养病,刘江是怎么回事,竟看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