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见此扭头偷偷伸出两个食指把嘴角往下拉了拉，才转回头略突兀地开口道：“我刚才不是故意凶你，我就是不喜欢写试卷，我讨厌那个老师。”

九游伸蹄摸摸阿尔的脑袋：【我知道，尔崽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阿尔听到九游如此善解人意的话，有些别扭地勾勾脚趾，才低低解释道：“那个老师一点也不好，他老是拿奥里和我比较，还背地里嘲笑我。”

他说着想到那个老师过分的贬低，不知不觉间委屈起来：“我才不要他教。”

九游见此连连拍抚阿尔的手臂：【好，不喜欢我们就不要。】

阿尔听到九游的附和，忍不住问：“你不觉得我这样很不好吗？雌父雄父他们费心给我请老师，我却不认真上课。”

九游摇头道：【老师被请来就是为你服务的。如果他不能让你信服并教会你知识，那就说明他不适合当你的老师，这没有什么不好拒绝的。】

【就像我不喜欢吃香蕉，它不符合我的口味，我就可以不吃，或者选择吃别的。】

阿尔听此闷闷地嗯一声，抓抓被单，突然生出更多的倾诉欲。

纠结好一会，他开口道：“那个老师总要我飞，可我就是飞不起来，他就会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我……每次那些虫都会用他教训我的话来嘲笑我。”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飞起来是什么感觉，甚至会害怕站得太高。今天我去树上其实也是想学会飞的，可我没敢跳下去。”

他说完顿了顿，偷偷往后退些，才继续道：“而且我还害怕打雷。他们都说我雌父是最英勇的雌虫，打退污染物潮后昏迷半个月还战胜病魔醒过来，并顺利生下我。”

“可我在雷声中连坐着都发抖。我是不是太懦弱了，完全没有继承他勇敢的品质。”

九游安静地听着阿尔倾诉，最后才轻声劝慰道：【所有虫都有害怕的东西，我也有。】

【但你看，不使用翅膀，你还能爬上树。害怕雷声，你却能在雨夜中坐得稳稳的、以最大限度保护自己不摔下树枝。】

【害怕让你对未知抱有警惕，也使你三思而后行，懂得根据自己的长处选出合适自己的路。就像鱼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放弃在大地行走、转而投身于海洋乘风破浪一样，你只是选择了条和他们不太一样的路。这并不可耻。】

【这只是本能，仅此而已。】

【当然，害怕也不代表不勇敢。害怕促使你生出自我保护的欲望，而守护恰恰就是勇敢者应有的品质。】

【你的雌父能保护帝国内的虫是勇敢，你能好好地保护自己，也是另一种勇敢。】

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总觉得自己越听越想哭，他想可能是因为九游说话的声音太温柔了，挠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

他迅速移过去用力抱住九游，良久才低声问：“那你害怕什么？”

九游闻言愣了愣，思考一分钟才回答：【应该是孤独吧。】

他想不起自己生前是怎么样的，只是从成为鬼魂开始就打心底隐隐排斥寂寞。

所以上岸后就算被顾延坑来养崽，他也只是嘴上嚷着不快，其实心里没有多少意见。

对他来说，好像只要有羁绊，是怎样的工作都不重要。简单来说，有点佛系。

但也因为重视羁绊，他才会如此珍惜每一次相遇，以致次次全力以赴，总觉做得不够。

阿尔听到九游的回答，想了想，才抬手学着九游安抚自己的样子拍拍九游的背：“没关系，我会陪着你。”

他抬手拍着心说九游肯定是怕没朋友孤单所以才跑来一直帮自己的，又补充道：“就算你以后不干什么，我也和你做朋友。”

九游不知道阿尔在想什么，可他无疑从阿尔身上汲取到足够的力量，心里凝结的郁气也短暂地消散许多。

他不由地蹭蹭阿尔的发顶，绽开笑容道：【好啊，那就谢谢我们尔崽了，尔崽真好。】

接连被这样毫无保留地哄慰夸赞，再矜傲，阿尔的耳朵也偷偷地红了。

他把脸埋在九游怀里，好一会才小声说:“九游也很好。”

九游含糊地嗯一声，把阿尔的碎发拨了拨，才低低道:【那，晚安。】

阿尔嘟囔着回:“晚安。”

围观许久的988见九游多年降雨的心情终于转阴，心里霎时松口气，缓缓下线。

“啪嗒——”

在时间流转的嘀嗒声中，微风拂过枝桠，轻轻拍打窗户。

九游突然睁眼，替怀里的阿尔拉拉被子才再度闭上眼。

与此同时，窗边摇落的两片树叶随风飘向空旷的街道，相互贴合着划出道漂亮的弧度。

一个合适的时机也许不是能轻易决定的，但当岔路口的那头，有只幼崽开始哭泣。

迷路的旅者就会全力奔赴，至死方休。

————

翌日，九游醒来时做足了心理准备，甚至想好要是贝勒米家那些虫出现自己要怎么应对。

毕竟从未来的会面来看，他们似乎都不认识自己，更不应该在此刻就结识自己。

但他显然想多了，贝勒米家其他虫都不在，是的，又不在。

九游感到庆幸的同时又觉得愤怒与心疼。

他同阿尔吃完饭，散步后陪阿尔看了会动画，就见阿尔在收到贝勒米家夫夫发来的晚归短信后露出落寞的表情。

沉思两秒，他暗暗将离别的时间又往后延一些，挂起笑问：【想不想出去逛逛？】

阿尔听此眼睛一亮：“去哪里？”

九游俯身让阿尔爬上自己的背，答道：【你随便说方向，我就负责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晚餐前回来好吗？】

阿尔重重点头。

接下来九游带阿尔高空掠过首都，俯瞰军校，还去隔壁山脉看了看未开花的绒棉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