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璇玑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如此说来,并不曾有人与王妃说起么?太后也不曾?”
孙微安慰道:“的确不曾。女君若是好奇,何不径直去问太后?”
王璇玑低下头,摇了摇:“妾岂敢。此事,也不知伯父是否已经禀告太后。若是不曾,妾岂非跑到太后跟前去告了伯父一状?伯父本就不喜这门婚事,妾此举岂不火上浇油?”
孙微感慨:“女君心思细腻,教人钦佩。”
王璇玑红了脸,道:“妾今日来与王妃诉苦,也自知不妥。可是妾这心思,除了王妃,恐怕无人可倾诉。妾一想到这门婚事不成了,便慌了神,只想到王妃。”
她说罢,反握住孙微的手:“妾与王妃年岁相仿,向来把王妃当姊姊看待,王妃不会因妾莽撞,恼了妾吧?”
“自是不会。”孙微道,“我与女君投缘,也盼着女君早日进门,好与我作伴。”
说到进门,王璇玑又露出忧色:“若伯父果真铁了心要毁了这门亲事,妾该如何是好?”
说罢,她话语中带着几分哽咽:“妾只有指望王妃了。王妃有通天晓地之才,便为妾出出主意,可好?”
孙微看着她,少顷,温声道:“我自是盼着女君能与世子百年好合,可府上的意思,我一个外人不好左右。不过王仆射毕竟并非女君生父,女君何不问问家中父母呢?”
王璇玑沮丧道:“王妃有所不知,父母向来对伯父言听计从。若伯父不允,他们也必无二话。这的确是妾的家事,妾也知道王妃的难处。可是若非走投无路,妾决计不敢来为难王妃。妾可以向王妃保证,今日所言,只你我二人知晓,出了这屋子,妾决计不提一个字。”
她说得信誓旦旦,孙微笑了笑。
“其实女君什么也不必做。这门婚事是太后定下的,只要太后不松口,就算王仆射不愿意,也不能改变什么。”
王璇玑睁大眼睛:“王妃以为,太后必不松口?”
“太后的心思,又岂是我敢揣测的。只是我看如今情势,尚且还不能教太后改变心意,如此,一时半会也变不了。故而女君只要熬过这阵子,等王仆射气消了,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王璇玑仍不放心:“怕就怕伯父铁了心要这么做。”
“就算王仆射铁了心这么做,可是要推掉太后定下的婚事,又谈何容易。便是他权势滔天,也须讲究时机和手段。若王仆射当下并未出手,或者出手了却未得手,那这最佳的时机就过去了。更何况,王仆射是百官之首,一天到头有忙不完的事,不会一直惦记着女君的婚事。女君不必多虑。”
王璇玑听罢,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用帕子点了点眼角,道:“王妃这这一番话下来,妾着实安心许多。”
说罢,她轻轻叹息:“只是世子与伯父总是不睦,这般下去,也不知妾要被惊吓几回。”
孙微看着她,微笑:“看来女君确是对世子真心相待。”
王璇玑脸色微红:“王妃切莫笑话妾。于妾而言,世子好似天上的神仙,向来可望不可即。如此良人,岂有女子不放在心上的?”
那倒是。
上辈子,孙微在嫁司马隽之前,何尝不是这般心思。
那时,她想着,自己若能嫁给他,这辈子也就别无奢望了。
至于后来之事……孙微心头泛起一丝苦涩。或许换成王璇玑,他就不必再经历那些了。
“世子亦不过食五谷的凡人,哪里有这般难以捉摸?”孙微安抚道,“他只不过是肩上担子重了些,在女子面前更是寡言少语。日后女君与他熟悉了,便也好了。”
王璇玑眨眨眼:“日后,王妃与妾好好说说世子可好?妾也想多了解世子。”
“那自是好,”孙微道,“以后都是一家人,多多了解也是应该的。”
王璇玑终于展开笑颜。
她终于拿起跟前的茶杯,低头轻啜一口。
孙微看她一眼,也拿起杯子喝茶,似无意地说:“说来,昨日我得了些上好的安州茶,想着令堂亦爱饮此茶,便遣人送过去。仆人却说,他刚从外面回来,在路上见到了府上女眷的车驾。我想着女君和令堂必是到别家走动去了,既如此,改日再送无妨。今日女君来了,却是正好。”
王璇玑的眼中闪过微光。
“多谢王妃厚意。”她忙道,“昨日,妾与母亲探望舅母去了,确不在家中。不想竟是失了礼,王妃切莫怪罪才是。”
“这是哪里话。”孙微道,“女君切莫客气才是。”
说罢,她让阿茹去将一盒茶取来。
王璇玑忙道:“王府之物,必是贵重,平白无故的,岂敢受如此厚礼。”
孙微笑道:“些许消遣之物,值得什么。”
王璇玑恭敬地谢过。
孙微又与她闲聊了几句,王璇玑并不多打扰,起身告辞。
“这位王女君,当真滴水不漏。”王璇玑离开之后,阿茹忍不住道,“王妃点明了她昨日不在家,还不说实话。”
“有什么实话不实话,难道与她对质不成。”孙微喝一口茶,看向阿茹,“去香露庵的人回来了么?”
阿茹道:“应该快回来了。我让他一早去的,还带上了这个月的香油钱。香露庵的静慈日常受王妃的香油,她不敢怠慢。”
孙微颔首,放下茶杯:“你去将曹松唤来,我有话问他。”
——
王璇玑走出豫章王府的时候,忍不住抬头望了望。
富丽堂皇的门楣上,仍挂着缟素。外头,浓云之中的天色,与缟素一样惨淡。
侍婢走过来,捧着方才豫章王妃赏赐的茶:“女君,这茶……”
“你自处置便是。”
王璇玑淡淡道,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见孙微时的殷切之色。
——“这继妃刚来之时,世子一心要将她撵走。如今,他不但不撵了,反倒处处回护。缘由为何,你难道不好奇么?”
昨日,桓令仙对她说过的话犹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