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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众人再度登上了船,前往建康。
开船之后,孙微来到了庾逸的舱室之中。
郎中正在替庾逸查看伤情。
他是旧伤加新伤,要休养的时日,较之过往又大大延长。
待郎中离开之后,孙微才进来。
庾逸早知她到了,摒退身边伺候的人。
“女君此时来见在下,想来是有事?”
孙微莞尔:“公子怎知?”
“在下从未见女君的脸色这般凝重。”
孙微这才发现,自己虽然微笑着,但着实僵硬。
她不绕弯子,道:“妾有个不情之请。”
“哦?”
“公子可记得,当年公子造访祖父时,曾劝祖父回京?那时,公子说,说要腾一出宅院给我们一家子住。不知公子此言,还作不作数?”
庾逸道:“自然作数,不过孙先生当年一口回绝,在下便也……”
“还请公子念在妾祖父的面上,帮妾的家人一把。”
庾逸讶然:“女君何出此言?”
“妾的父亲不顾妾的劝阻,当下已经带着母亲和幼弟离开安宁,到建康投靠族人。”
庾逸听得此言,即刻明白了孙微的意思。
“女君想将他们送回去?”
“正是。”孙微道,“此事,妾自会想办法。可在此之前,妾想请公子出面,将他们接到公子的宅院,暂作安顿。公子与祖父的来往,父亲是知道的。公子搬出与祖父的约定,父亲必定不会违背。”
庾逸沉吟,问:“令尊既不顾女君的劝阻,执意如此,想来,必有缘故。”
孙微道:“正是。祖父当年虽拒绝了公子的好意,却也知道,他去世之后,父亲靠着官驿那点微薄的月俸,恐怕养不活我们一家。于是,祖父在离世之前,给建康的叔祖父写了一封信,希望叔祖父能设法给父亲安排一个官职,让父亲有一份能够糊口的俸禄。他与叔祖父是亲兄弟,心想着叔祖父尚且惦念求情,愿意出手相助。可那时的祖父并不知晓,叔祖父已经早他一年过世了。”
庾逸颔首:“建康的孙氏族人,在下不熟。不知如今族长是何人?”
“叔祖父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妾的二位伯父。大伯父继承了怀安县侯的爵位,二伯父在太常任寺丞,二人并未分家。父亲是在安宁出生的,与这二位伯父素未谋面。”
“女君担心,这怀安县侯兄弟,并不会念及血脉亲情,善待女君一家?”
“正是。”孙微道,“妾在建康之时,也打探了些族人的情形。孙氏已经没落,如今只叔父在太常任职,有一份俸禄。其余人等,不过都靠着祖上的荫封度日。怀安县侯兄弟二人,素日里对族人吝啬,多有苛待,又岂会顾及我们一家?父亲不知此等缘故,执意去投,只怕要受委屈。”
庾逸笑了笑,道:“孙如此看来,令尊与女君,却是一样的。先生安贫乐道,可他的儿孙,却皆有一番不甘寂寞之志。不过,在下以为,此乃人之常情。孙氏之后,岂有安居一隅的道理?女君大可放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