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几日不回来,母亲那边怕是不会安分。”
柳霜序看到他眼中的担忧,不免轻笑一声,故意打趣:“难道在夫君眼里我就是个美人灯,风吹吹就能跑了不成?我同母亲也相处了这么久,自然摸清了她的脾气,自有对策,你只管按照计划行事,旁的事情只管交给我就是了。”
“好。”祁韫泽再开口的时候,眼里只剩了宠溺,“我夫人可是最有本事的了。”
寿宴前一天黄昏,祁府书房里的蜡烛被窗缝漏进来的风吹得直晃悠。
柳霜序死死盯着刚从北境送来的密信,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信纸,留下几道深深的月牙印子。
“大人被困在黑水关了?”二丫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北境人怎么突然增兵了?大人会不会危险?夫人,咱们应该怎么办才好?”
柳霜序把信纸往蜡烛上一凑,火苗‘呼’地窜起来,照得她眼睛发红。
“楚云壑这个老狐!”她咬着牙把灰烬碾碎在掌心,“他肯定是看出夫君调兵的用意了,故意引北境那边来牵制我们,好给西域人制造机会!看来还是我低估他的本事了。”
外头传来三更的梆子声,二丫急得直拽她袖子:“夫人,明天寿宴太危险了,大人又不在,奴婢实在担心您的安危,现在族里一直盯着,老夫人也好不容易安生几日,要不就算了吧?"
柳霜序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可现在却已经不能半途而废了。
“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她猛地转身,袖子里滑出来的火铳零件"叮叮当当"散在桌上,“西域的死士都混在舞女里了,要是让他们得手,这大周的江山可就乱了,到时候咱们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她这么说着,却没忘了继续思量对策,到底是想出个主意。
她一把拉住了二丫的手,道:“我有法子了,你一会儿便假扮成我的身份去寺庙祈福……”
话还没说完,高婆子佝偻着腰进来,手里捧着明天要穿的锦袍:“老奴多句嘴,二丫姑娘比夫人矮了半个头,假扮您去上香,怕是瞒不过那些暗处盯着的眼睛。”
蜡烛突然‘噼啪’炸了个火花,柳霜序倏地想起笼玉来。
高婆子也试试开口:“不如叫笼玉来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柳霜序点点头,道,“二丫,你去把笼玉叫过来。”
二丫倒吸了口气:“笼玉姐姐确实……”
“不行!”她突然急得直跺脚,“笼玉姐姐如今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要是去叫她,必然会被老夫人知道,到时候……”
“无妨。”
柳霜序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你只管去叫人就是。”
二丫看她和高婆子都点了点头,自然也就没话可说,连忙去了。
她在路上已经和笼玉说了这意思,等笼玉一进来,柳霜序就拉着她坐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两张相似的脸。
她拿起口脂点在笼玉唇上:“怕吗?”
笼玉眼睛闪了闪,突然跪下:“奴婢这条命,早就已经是祁家的了,虽然老夫人总觉得我包藏祸心,可奴婢当真没有半点私心,如今有机会为祁家效命,奴婢自然不会半分怨言。”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柳霜序笑道。
三更过半的时候,柳霜序亲手给笼玉系上自己常穿的藕荷色披风。
月光下,少女挺直的背影活脱脱就是另一个她,坐着祁府的马车往城外寺庙去了。
“夫人真要亲自去换毒酒?”二丫声音直发抖,看着她往脸上抹暗色的粉。
柳霜序贴好最后一道皱纹,镜子里已经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太:“如今夫君不在,我不能硬碰硬,可西域人既然敢来,总得让他们尝尝自己酿的苦果。”
城南驿站在雨夜里像个蹲着的怪兽。
柳霜序拄着枣木拐杖,颤巍巍地往西边厢房走。
檐下挂着的波斯灯笼投下血红色的光,照得门口两个西域侍卫的弯刀直泛冷光。
“老婆子来送醒酒汤。”她哑着嗓子咳嗽,掀开食盒露出冒着热气的瓷盅。
侍卫狐疑地打量她佝偻的身子,正要掀盖子检查,院子里突然响起刺耳的胡琴声。
趁他们分神的工夫,柳霜序袖子里的银针已经扎进了两人的后颈。
厢房里一股子浓重的麝香味。
柳霜序摸到桌上的鎏金酒壶时,发现壶身居然温乎乎的——分明是刚用内力温过的毒酒,她正要把备好的酒壶换上去,突然听见门外有人用蹩脚的中原话说:“使者大人,舞姬们都准备好了。”
柳霜序闪身躲到屏风后,看见个戴青金石耳环的西域人进来,竟然从地砖底下掏出个黑陶小瓶,往她刚换上的酒壶里滴了几滴腥臭的液体。
“还留了一手?”她眯起眼睛,等那人一走,立刻把真毒酒倒进窗下的花丛。
泥土顿时冒起了诡异的泡沫。
五更梆子响的时候,柳霜序正在往酒壶里灌最后一滴替代的药水。
突然,驿站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贴着窗缝看见楚府的家徽马车飞驰而过,车帘掀起一角,露出楚云壑那张阴森的脸。
“果然……”她冷笑一声。
只可惜,她不能抓到楚云壑的正形,不然她一定将人的罪证告到陛下那去。
她收敛了自己的心神,赶忙赶回祁家去。
柳霜序见笼玉还没回来,不由得有些担忧,唯恐楚云壑将她如何了。
她正紧张的时候,二丫快步跑了进来,气喘吁吁,脸上却是挂着笑的:“回来了,回来了,笼玉姐姐回来了——”
这话传到柳霜序的耳朵里,她明显松了口气。
如今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
时辰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寿宴。
西域使者捧着金酒杯上前,脸上堆着笑,眼睛里却藏着刀子:“陛下,这是我们西域百年陈酿,特地献给大周天子,愿两国永结同好。”
龙椅上的陛下点点头,接过酒杯时,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站在殿侧的柳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