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这件事奉瑾媳妇前两日便跟我说过了。”
裴老夫人面色沉静如水,缓缓地将手中的玉杯放在桌上。眼眸不紧不慢地扫过大厅内众人,最终定格在了大夫人徐氏的身上。
原本的平静瞬间被一抹深深的失望所取代。想起那日温枝前来告知此事之时,裴老夫人起初心中尚存有疑虑,实难相信大夫人竟会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但如今看来……
“既然大伯母口口声声说这药里有毒,而大伯父又扬言要进宫面圣讨个说法,那咱们索性就一同进宫去吧?啊?”
温枝笑眯眯的,可怎么看都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就在这时,跪在地上的府医眼见形势急转直下,心知再隐瞒下去唯有死路一条,于是连忙磕头求饶道:“七少夫人饶命啊!这一切皆是大夫人指使小人所为啊!若是小人胆敢不从,大夫人便要挟要杀害我的妻儿老小啊!小人也是被逼无奈,万望七少夫人开恩呐!”
说完,他便不停地对着地面叩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的砰砰声响彻整个屋内。
紧随一旁的王婆子见此情形,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也顾不得许多,赶忙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所有实情一五一十地吐了出来:
“大夫人确实吩咐我换药,小的实在不敢违抗啊……还有菊儿和梅儿她们两个丫头,也是受大夫人指使,专门负责暗中打探七少夫人您的一举一动……”
闻言,温枝强忍笑意。哟嚯,这不就是一个平a换一个大招吗?她还没问呢,王婆子就都说了。
“贱人!贱人!”
大夫人徐氏豁然起身,冲上前重重踹了府医和王婆子几脚。
府医和王婆子不敢反抗,最后还是裴老夫人让张婆子上前拉开了大夫人徐氏。
“好啊!你早就知道了,还装模作样的干什么?婆母,你还和她一同看我笑话?你们就是故意的!”大夫人徐氏看着温枝和裴老夫人,不禁笑出声来。
裴老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冷冷道:“你若不陷害奉瑾媳妇,此刻也不会如此!”
说罢,裴老夫人看了温枝一眼。
温枝心领神会,说话的音量也提高了几分:“司膳做了药膳,咱们移步花厅用膳吧。”
众人纷纷起身,自然知道裴老夫人和裴老国公这是要支开他们,商量如何处置大夫人徐氏了。
…………
用膳时便没有再看见大夫人徐氏,众人也都识趣地不会再提起。
按照规矩,未时还要腊祭田神,赐婢子仆妇们腊脂和赏钱。
申时还有曲江冰宴,制冰晶案、陈设五生盘,作诗酒雅集。
因着都是自家人,也未男女分席。四少夫人杨氏不声不响地坐到了温枝旁边。
“今日多谢四嫂嫂为我说话了。”温枝微微颔首,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四少夫人杨氏优雅地理了理裙摆,漫不经心地随口应道:“嗐,说什么谢不谢的,咱们妯娌之间何须如此见外?我呀,不过是凭着良心实话实说罢了,我就是觉着七郎媳妇你可不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
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温枝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温枝自己倒了一杯贵妃红,端起金盏浅尝了一口。
四少夫人杨氏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过来,这才刻意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我方才听说等过了年,大伯母就要回闻喜老宅去思过,且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来京城呢!”
听闻此言,温枝眉头轻挑。
回闻喜老宅?依着大夫人的性子,怕是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吧?
再者,她们三人共同管家本就是暂时之举,如今大夫人徐氏一走,那这偌大府中的管家之权究竟会落入谁人之手……
四少夫人杨氏正一边悠然自得地喝着杯中的贵妃红,一边自顾自地喃喃低语道:“唉,真不知这往后到底该由谁来当家做主、操持这府上的大小事务”
温枝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自嘲道:“这管家之事啊,我看还是得两位嫂嫂来,这些日子我实在快忙不过来了。”
说罢,温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话音刚落,四少夫人杨氏故作恼怒地瞪了温枝一眼,哭笑不得:“你倒是会躲清闲的,你不知,我照看先樟已经够费力气了,哪有心思管家啊。”
“好了,四嫂嫂。你这般能干,这些事不都是手到擒来吗?”温枝亲昵地拉过四少夫人杨氏的胳膊娇嗔道。
四少夫人杨氏拿起绣着芙蓉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眼中也有了几分笑意。“嗐,这不都得看祖母如何安排。”
温枝同四少夫人杨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席间已经开始行酒作诗,都是自家人,也没多少拘束。
温枝品尝着糕点,对作诗倒没什么兴趣,再加上裴奉琮对着孟荧作了一首情诗,虽说文笔不错,但有些小家子气。
再看那裴奉琮,双手叉腰,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温枝直呼辣眼睛。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这首诗做得不好吗?”
裴奉琮微微眯起双眼,目光直直地落在温枝身上,心中瞬间涌起一股不爽之意。
他紧紧盯着温枝,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起来:“哼,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懂欣赏诗词之美?”
温枝:……别上赶着找骂啊!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何伶儿突然开口说道:“哎呀,听闻表嫂可是咱们京城出了名的大才女呢,不如就让表嫂也来作诗一首,好让我们开眼界呀。”
她觉得温枝不过是仗着出身好罢了,女子能有多大才学?难道比男子还要厉害?
听到何伶儿这番话,裴奉琮不禁冷笑一声:“呵呵,什么才女,连首诗都不敢作,我看呐,不过就是徒有其名、浪得虚名罢了!”
闻言,温枝忍不住嗤笑一声,又给自己倒了盏贵妃红,斜倚在靠背上,手指轻叩着桌面,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那我便即兴作诗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