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彩霞也被孩子们的快乐感染了,笑得憨厚又温暖,起初,她还担心主人会心疼这些昂贵的布料,但现在看到孩子们开心的样子,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每个孩子接过衣服时都会甜甜地叫她一声“姨姨”,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夏暖暖看着村里这些面黄肌瘦、身材单薄的孩子穿上新衣服后,虽然显得有些空荡,却格外精神。
如果夏暖暖知道彩霞此刻的想法,大概会笑着说一句:“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遵命!”孩子们齐刷刷躬身作揖,稚嫩的动作透着庄重。
夏暖暖笑着扬手示意,小身影们顿时雀跃着四散开来,当身着深蓝色学子服的孩童们抱着包裹走出学堂时,往来族人惊得瞪圆了眼睛。
老老少少逮着自家孩子追问,得知竟是夏夫子给每个学生发了两套衣履,整个村落都沸腾了。
“天爷!上学还给倒贴衣裳鞋袜!”
“到底是咱们本家出的贵人,别人哪有这福分!”
村民们比着大拇指,赞誉声此起彼伏,暮色初临时,夏暖暖的院子里堆满了乡亲送来的海鸭蛋、蛏子干,竹篓里的鲜货还带着咸腥的海风气息。
这些用草木灰腌制的土鸡蛋,蛋黄红得透亮,咬下去唇齿留香。
油灯昏黄的光晕里,家家户户都在摩挲那套崭新的学子服,细密的针脚像春雨落在水面,柔软的布料贴着掌心,让渔民粗糙的手掌都放轻了力道。
林羽对着妻子感叹:“恨不能重回总角之年,跟着暖暖念书识字。”这话引得众人频频点头。
台风肆虐的阴影被崭新的希望驱散,当陆家庄飘起招魂幡,大丰庄传来丧鼓声时,石家庄庄的晒场上却晾满了修补好的渔网。
十几个从外乡逃荒来的汉子跪在林宅前,额角还沾着赶路的尘土,求着要当庄客,夏暖暖让石坤领他们去垦荒,新翻的泥土混着海风的气息。
三叔公家的木梁重新架上了房顶,林狗蛋的腹泻也止住了,夏暖暖提着药箱走过村道时,总有人从窗里探出头喊:“夏夫子,刚蒸的鲳鱼要不要捎条去?”
夏暖暖坚持不收问诊钱,林立一家便宰了自家养的大公鸡,又凑出三十二枚鸡蛋送到她院里表心意,这回她没推辞,乡邻的情谊总归要接下。
不出三日,石家庄庄上下都传遍了女医仙的名号。
任凭夏暖暖怎么摆手说自己只会皮毛功夫,乡亲们偏认定她是谦逊,台风过后陆家庄、大丰庄的人来议灾情,这传闻竟随着海风飘遍了三个庄子。
外庄人瞧着石家庄庄孩童簇新的绸缎学子服,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石家庄庄的媳妇们如今回娘家的腰板挺得笔直,往年因着穷困,一年也走不了一趟亲戚,现在三五日就往邻村跑。
村长乐得在祠堂发话:“多走动才好牵红线,咱庄里可有年头没办喜事了!”
这大庆婚嫁场子,真是富者妻妾盈门,穷汉娶妻无望,石家庄庄的渔汉们倒因着彪悍名声占便宜,哪个庄子敢来挑事?惹急了往海里一抛,连尸首都捞不着!
稻浪翻金的时节,倒闹出桩哭笑不得的事,田埂上忽地冒出好些佝偻着腰的老者,说是来“拾穗”,实则是明抢。
庄客们抡起扁担就要干架,夏暖暖抓了把铜钱往道旁洒去,叮叮当当的脆响倒比劝架管用。
“这算啥?”林凡蹲在田垄上嚼着草根,“年头不好的时候,各村抢水夺地能打出人命官司,官府都睁只眼闭只眼。”
说着冲远处扛渔网的汉子们努努嘴:“也就咱渔家人凶名在外,才镇得住场子。”
海风裹着咸腥掠过金灿灿的稻田,夏暖暖望着那些捡完铜钱又偷偷摸稻穗的背影,忽然想起现代新闻里哄抢货车的老乡,这跨越千年的市井智慧,倒是一脉相承。
夏暖暖的晚稻大丰收,每亩产量高达十五石,消息传开后在乡间引起轰动,村长每日都要接待前来求购粮种的乡亲,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丰收的喜气还未消散,洛家书肆的管事便带着契约登门,双方敲定了《三字经》《千字文》的印制事宜。
夏暖暖试探着问起九九乘法表,掌柜笑说早就有现成的,看来大庆的数学底蕴比她想象得深厚,靠着这笔稳定的版税收入,她在大庆也算有了立身之本。
转眼立冬将至,地里的番薯到了收获时节,夏暖暖差彩霞去送信,不料竟带回洛川重病的消息,洛川因为特殊的关系,便在县衙落住。
“真应了史书的记载……”她望着备好的药箱喃喃自语。
这些日子她备齐了退烧的泰诺、抗流感的奥司他韦,连清瘟、板蓝根等中药也分门别类装在小瓷瓶里。
“备车!”她将小薏儿托付给林凡家,吩咐明月照看学塾,戴上帷帽就要出门。
林涛天望着马车忧心忡忡:“给陛下治病非同小可,万一……”可夏暖暖顾不得这些,百姓口中“宁喝稀粥不贪银”的好官,她无论如何都要救。
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里,她攥紧了药箱。
想起洛川在田垄间卷着裤腿量稻穗的模样,又想起周锦程说过这场病是命里的劫数,瓷瓶相撞的清脆声响中,她暗自咬牙:“史书改不改得动,今日便见分晓。”
林涛天心里七上八下,几次想找村长商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些天他算是看明白了,夏暖暖最烦旁人替她拿主意,如今自己仰仗着这位小娘子过活,自然要紧跟她的步调。
何况就算说了又能怎样?区区乡野旁支的村长,难道还能翻天不成?若换作主家嫡系的掌事人,或许还能使上几分力。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时,石坤正握着缰绳坐在车前,这黝黑汉子只听夏暖暖发令,旁的万事不入耳,彩霞更是个实心眼的,抱着药箱缩在角落里,连呼吸都放得轻。
县衙朱漆大门前,守门衙役盯着石坤的卷发愣了愣,待看清烫金名帖上明府的印鉴,忙不迭侧身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