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这边。”蒋平边说边往右边方向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走到那个十字路口后,果然看见左前方几米远处就是安全通道。
在爬楼梯时,我们不约而同地减慢了步伐。蒋平说:“见到蒋瑶后,不要乱说话,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千万不要让蒋瑶意识到自己是得了白血病。”
“我知道。”
每个病房的大门上面都写着病房号码,妹妹住的病房号码是24-26,位于这层楼左边走道最前边的第三间。
我对白血病了解不多,只在一些影视剧里看见过一些类似的场景,在我的想象中,蒋瑶可能是住在一间玻璃围起来的无菌病房里,我们只能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凉的玻璃墙壁相见。但结果与我想象的不一样,妹妹住的病房是一间很普通的病房。屋里除了有两张病床外,还有两个能容一个人勉强躺下来休息的折叠铁床,这两个折叠床分别靠着一张病床,是供陪床的家属晚上休息用的。
两张病床分别挨着一边墙壁,妹妹的病床靠着大门这面墙壁,另一个病人也是一个小女孩,年龄跟蒋瑶差不多,她的病床挨着靠窗的那面墙壁。
虽然我知道白血病患者最后都会被剃成光头,但我看见妹妹也变成了一个光头的样子时,鼻子还是有些发酸。
同病室的那个小女孩也剃了光头,估计也是得了白血病。小女孩正坐在床上吃盒饭,她的妈妈坐在旁边的陪护床上,正在用水果刀削一个苹果。
我和蒋平进屋时,蒋瑶正在睡觉,妈妈也不在屋里,我们默默地坐到旁边的陪护床上。
我们虽然动作很轻,还是把蒋瑶惊醒了。看见我们,妹妹惊了一下,挣扎着要坐起来,我和蒋平异口同声的说:“不用起来,你睡吧。”但妹妹还是坚持坐了起来。
“妈妈呢?”我轻声问妹妹。
蒋瑶摇了摇头,“妈妈白天要上班,晚上才能来。白天是外公和外婆轮流来陪我,外婆马上就要来了。你们怎么来了?是妈妈跟你们说的吗?”
“不是,我根本不知道你得病了,是蒋平告诉我的。”
我正想再说,却见妹妹垂下头去,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脸上流下来!落在洁白的被子上,把被子都打湿了。
因为不想刺激妹妹,我和蒋平进屋时,本想假装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但看见妹妹伤心的样子,似乎她早已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我再也装不下去,也低下头,用双手蒙住自己的脸,失声痛哭。
蒋平开始还低声安慰我和妹妹,但见我们都止不住眼泪,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出了病房。
也不知哭了多久,我和妹妹才停止了哭泣。我本想问妹妹一些话,但嘴一张开,却又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只好低着头沉默。
妹妹比我小几岁,又是女孩子,更加脆弱一些,见我不说话,她又控制不住自己,躺下去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我知道她一定又在哭泣。
这种局面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外婆进来后,我才停止了抽泣。
外婆将提来的小饭桶放在病床边的小柜子上面,问我们吃饭没有,我和蒋平虽然都没吃饭,但知道饭桶里的饭只有妹妹的,所以都说吃过了。
外婆也没有虚情假意地多问我们,将饭桶盖子打开后,对妹妹说:“不哭了,坐起来吃饭吧,外婆给你熬的肉末稀饭。”
等妹妹停止哭泣,开始吃饭后,外婆才对我说:“蒋奇陪我去楼下取一个单子吧。”边说边给我递眼色。
我明白外婆有话要对我讲,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蒋平,还没说话,蒋平已先开口:“你去吧,我在这里陪蒋瑶。”
我和外婆出屋后,我们并肩向走道另一头走去。一直走到尽头处,外婆才招呼我在过道里的一把金属长椅子上坐下来。
沉默了一会,外婆才开始和我说话。先是问我怎么知道的,然后才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妹妹得了白血病,需要很多钱,妈妈虽然向亲戚们借了一些,但远远不够。妈妈现在已经借不到钱了,只好回去继续上班。虽然一个月只有三千元工资,根本无济于事,但总比一分钱不挣要好一些。妈妈白天要上班,不能来照顾妹妹,只能辛苦外公外婆白天轮流到医院来陪床,晚上则由妈妈陪护。
我问外婆,妹妹治病到底需要多少钱,现在还差多少。外婆说她也不太清楚,听我的妈妈说,治疗大约需要几十万元钱,如果找到了符合条件的骨髓,要做骨髓移植手术的话,医疗费用可能会上百万。
在来这里之前,我还怀疑一个问题:爸爸是否知道蒋瑶得病的事情?跟外婆聊天后,我才明白爸爸知道这件事情,因为妈妈给爸爸打过电话。妈妈不是向爸爸要钱,只是问爸爸,能否让我来医院做个检查?毕竟我们是异父同母的兄妹,所以我有可能符合骨髓移植条件,但这个要求被爸爸拒绝了。
我虽然理解爸爸的心情,但听了外婆的话后,还是非常难受。我问外婆,妈妈找过蒋瑶的亲生父亲没有?外婆说她也问过妈妈,但妈妈不回答这个问题。外公外婆也怕刺激妈妈,问过一次后,就没有再问了。
我和外婆坐在长椅子里说了很多话,虽然外婆没有明说,我还是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因为没有钱,所以妈妈心里其实已经放弃了治愈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