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天\"孙玄小声嘀咕着,却还是利索地套上衣服。秋收不等人,熟透的麦子多耽搁一天就可能掉粒。
堂屋里,煤油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孙母正在往篮子里装玉米面饼和咸菜疙瘩,孙父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前。
孙逸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走进来,兄弟俩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无奈的苦笑。
\"快吃,趁热。\"孙母端上一盆冒着热气的玉米粥,\"今儿个割东洼地,听说公社书记要来检查。\"
简单的早饭在沉默中结束,孙父抹了把嘴,把镰刀别在腰间:\"走吧,趁着凉快多干点。\"
推开院门,孙玄惊讶地发现村里已经热闹起来。各家各户的煤油灯陆续点亮,像散落在黑夜里的星星。
远处打谷场上,早有人影在晃动——那是值夜的人正在翻动麦垛,防止潮湿发霉。
\"孙大叔!\"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黑暗中跑来,是记分员孙瘸子的儿子孙小柱,\"队长让我通知,今天知青也来帮忙!\"
孙父点点头:\"城里娃娃能干啥?别添乱就不错了。\"
东洼地头,大队长孙永年正在分配任务。十几个穿着整齐却动作生疏的年轻人站在一旁,在满是补丁的农民中间格外扎眼。
孙玄认出那是今年刚分到村里的知青,最小的看着才十六七岁。
\"同志们!\"大队长站在拖拉机上,声音洪亮,\"今天咱们要拿下东洼地!老把式带知青,一人盯一个,可不能糟蹋粮食!\"
孙玄被分到一个戴眼镜的男知青,白白净净的,自我介绍叫周卫国,来自沪上。
\"孙、孙同志,\"周卫国的普通话带着明显的南方口音,\"这个怎么用?\"他拿着镰刀的样子像握钢笔。
孙玄忍住笑,手把手教他摆姿势:\"手腕别太僵,顺着麦秆的劲儿走\"
晨光微熹时,劳动正式开始。老农们弯下腰,镰刀\"唰唰\"地划过,麦子整齐地倒下。
知青们却状况百出——有人割到了自己的裤腿,有人把麦苗当杂草连根拔起,还有个女知青被田鼠吓得尖叫着跳起来,撞翻了刚捆好的麦垛。
\"周同志!你捆得太松了!\"孙玄刚喊完,周卫国捆的那垛麦子就\"哗啦\"散了一地。
沪上知青涨红了脸,镜片上全是雾气:\"对、对不起!我们物理课上没教这个\"
太阳升高后,麦田变成了蒸笼。孙玄的衬衫湿透了贴在背上,手掌上的水泡又磨破了几个。
但看着身后金黄的麦垄,再看看周围挥汗如雨的乡亲们,他咬咬牙继续弯腰收割。
\"看我的!\"突然,支书的儿子孙铁蛋表演似的来了个\"飞镰\",结果镰刀脱手而出,差点削掉旁边张寡妇的发髻。
\"小兔崽子!\"张寡妇抄起一把麦穗就追,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这笑声像一阵凉风,暂时驱散了劳作的疲惫。
晌午时分,哨声响起,人们三三两两聚在地头的树荫下,掏出干粮。
孙母带来的玉米饼夹咸菜成了香饽饽,尤其是孙玄偷偷往里塞的猪油渣,让几个知青吃得眼睛发亮。
\"孙同志,\"周卫国推了推眼镜,\"你们平时都吃这么好吗?\"
孙父闻言大笑:\"傻小子,这是秋收才有的待遇!平时能有糊糊喝就不错喽!\"
知青们七嘴八舌讲起城里的生活——电影院、百货大楼、有轨电车老农们听得入神,不时发出惊叹。
一个女知青掏出块大白兔奶糖,掰成几份分给孩子们,引得他们像小鸟似的围着她转。
下午的劳动更加艰苦,烈日晒得麦秆发烫,麦芒混着汗水粘在身上,又痒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