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姩屈起指节,用冰美式杯壁上凝结的水珠轻轻点在她小臂,“魂儿被梧桐树勾走了?然后呢?”
“啊?”任菁菁猛地转头,发尾扫过青釉咖啡杯,“然后然后就是”
她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烫金纹路,“我挺喜欢他的,但是我没有告诉他。”
窗外漏进的霓虹恰好漫过她发红的耳尖。
安姩托腮看着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影:“为什么?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社会学课。”任菁菁忽然打断,指尖在拿铁拉花上洇出涟漪,“讲亲密关系那章,教授说人类总爱把未拆封的礼物供在神龛。”
卡布奇诺的奶泡在她唇边凝成白痕。
背景音里咖啡机突然发出蒸汽轰鸣,惊得她手腕一颤:“小姩,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
安姩手中的瓷勺“当啷”撞在杯壁。
她忽然倾身握住菁菁微凉的手腕:“为什么这么说?”
“以前追霍司律时,我像永远向阳的向日葵,他的拒绝不过是夜风拂过花瓣,抖落露水继续追逐。可现在涂腾眼里的光明明映着我的影子,我反而开始畏缩。”
“深夜总忍不住反复咀嚼每个细节——他究竟喜欢完整的我,还是某个切面的我?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更怕确定关系后,现在毫无保留的喜欢会随着时间褪色。”
“感情为什么总让人进退两难?还是我的心态出了问题?”
任菁菁抓乱头发,眼底漫着化不开的迷雾。
安姩拢住她冰凉的指尖,将凌乱发丝别回耳后。
“越在意才会越惶恐。感情本就是捧着新雪赶路,既贪恋它的皎洁,又怕体温将它融化。”她腕间玉镯随动作轻响,“但你看——”
她将两人交握的手举到光下:“雪水终究会渗进掌纹,滋养出新的温度。”
任菁菁盯着交叠的影子惊叹:“小姩,你最近说话好有哲理哦,是被盛书记打磨过了?”
“是他教会我直面真心。”安姩用玉镯轻叩她腕骨,“好的感情不是秤杆量米,是两棵挨着生长的树,风过时年轮都会共振。”
“可要是根系长不到一块”任菁菁眉头微蹙。
“那就享受此刻树冠相触的沙沙声。”暮色漫过安姩的笑,“任大小姐什么时候学会未战先怯了?”
任菁菁眉梢跳了跳,忽然把脸埋进对方肩窝:“你说得对,该是他偷着乐!”
咖啡馆的香草气息突然被悠扬铃声刺破。
安姩垂眸看向包内震动的手机,纤长睫毛在眼下投出雀跃的影,未语先笑的梨涡已然漾起。
“我接个电话。”
听筒传来清冽男声裹着电流:“只只,我在门口,但不用着急,你们慢慢聊。”
安姩指尖无意识绕着发尾,鎏金银杏耳坠在颈侧晃出细碎流光:“好呀。”
收起手机,任菁菁立刻嬉笑着凑过来,“你老公接你来了?”
安姩笑着点头,“已经在门口了。”
任菁菁噗地呛出咖啡,深褐液珠溅在米色桌布上晕成慌张的圆。
她手忙脚乱拽起包包:“快走快走!上月我爸参加经济形势专家和企业家座谈会,散会时和盛书记握了个手,回家搓了半宿掌心汗。要是让他知道我让书记夫人当陪聊该说我不懂事了。”
走到红旗车旁时,安姩停下脚步看她,“你……”
“我不打无准备的仗。”任菁菁截住话头,“今晚先回家摸摸底。只要二老松口,明天我就把涂腾带他们面前。”
安姩注意到梧桐树影正在吞噬最后一线天光,“要是他们不点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