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刚走上楼梯,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
简阳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县公安局接替刘建设担任公安局长工作的杨海洋打来的。
简阳一边上楼,一边按下接听键:“喂,海洋吗?我是简阳。”
“简书记,不好意思,下班了还打扰您,但有件事必须向您汇报一下!”电话里杨海洋语速很快,声音中透露出焦虑。
简阳停下上楼的脚步,站在楼梯阶梯上,他意识到肯定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不然杨海洋不会如此匆忙地给他打电话。
他的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海洋,说吧,出什么事了。”
杨海洋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估计是在努力平复急躁的情绪:“是这样,简书记,我们下午接到省厅的一个协查通报,说有一伙流窜作案的盗抢团伙往我们这边来了,要求我们配合堵截和缉查。所以我们下午临时安排了一次大规模的突击检查行动,重点对旅社、宾馆、桑拿、娱乐城,以及各个景点的客房部、娱乐部展开排查。”
说到这儿,杨海洋的话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简阳指示。
简阳不禁皱了皱眉头,心里想着:这事儿怎么跟我汇报呢?就算那伙流窜的通缉犯真到我县了,跟刘建设汇报就行啊。要是案子再大些,也该由刘建设向上汇报,轮不到我这儿啊?
但出于对杨海洋的信任,简阳还是主动问道:“海洋,发现什么情况没有?”
杨海洋有些支支吾吾:“简书记,这个电话是我在外面打的,就我一个人,旁边没别人。我知道这件事可能会让您为难,如果不好处理就算了,我来出面……”
简阳真有些生气,也不耐烦了,直接打断杨海洋的话:“说重点,别扯那些没用的。”
杨海洋终于道出了事态原委。原来,他们的一支小分队与z的一支小分队在高江镇毗邻下许庄的另一家旅游景点内,当场抓获了三名正在嫖娼的“客人”。这三个人很是奇怪,在抓捕现场一声不吭,十分配合地跟着办案干警回了派出所。可一到派出所,他们态度就强硬起来,在派出所大吵大闹,声称办案干警执法犯法,故意设套敲诈他们。
然而,这些人蛮横归蛮横,却都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在干警们的反复追问下,他们只说一句办案干警没资格和他们谈,要求局长亲自来才愿意谈。然后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就大发脾气训斥干警,口气极为严厉。
干警们虽然窝火,但看到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也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僵,一直等到派出所所长亲自出面,好言相劝,他们才要求归还被干警收缴的电话。
按照纪律规定,派出所所长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只是把办公室的电话给他们,让他们用办公室电话打。
对方那几个人又要求干警回避,这自然也被拒绝了。于是,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后来还是对方先沉不住气,他们在干警的监视下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只说了几个字,称自己在高江派出所,然后就挂了电话。
结果,派出所那边没人来,却有人把电话打到了杨海洋手机上。
打电话的是郝建国县长,他劈头就问杨海洋怎么回事,居然把省里工作组的同志拘到派出所去了,这不是给古川抹黑吗?然后马上命令杨海洋先把人放了。
杨海洋被训得一头雾水,打了好几个派出所的值班电话,才弄清楚高江派出所里有这么几个人。但事情确实棘手,杨海洋一时也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就把电话打给了简阳。
杨海洋还再三说道:“简书记,我知道这事儿会让您难办,要不我去一趟算了。”
简阳心里恼火得差点想摔电话,他强压着快冲上脑门的怒火,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杨海洋说:“你打个电话给刘建设,叫刘建设去一趟,该批评就狠狠批评,但注意分寸,别太过火。”说完,简阳就挂断了电话。
他回到办公室,心里窝火极了,坐在椅子上,暂时哪儿也不想去。
谁知道,刚坐下不到一分钟,简阳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这下,他的火气“腾”地一下就起来了,抓起电话就准备发火,可眼睛习惯性地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却发现是何少坤打来的电话。简阳的怒气顿时一泄,有种有火发不出的憋气感。
他调整了下心情,拿起电话。
电话一通,何少坤就说:“怎么,简书记在办公室呢?”
简阳口气不太愉快地应道:“嗯,在办公室。”
“呵呵,看样子有人惹我们县委书记不高兴了,要不我上去坐坐?”何少坤在电话里声音很轻松。
简阳也没拒绝,简短地说了句:“那你上来吧。”
何少坤进来后,熟门熟路地跑去找出茶叶和杯子,泡了两杯茶,这才走到简阳面前,递给简阳一杯热茶,然后坐下说道:“看你脸色这么差,不会就因为下午和re会谈的结果不理想就这样吧?”
简阳有些恼火地挥了下手:“不顺心的事都凑一块儿了,让人焦头烂额的。”
“呵呵,简书记也有觉得事情棘手的时候,这可不多见啊!”何少坤还在努力活跃气氛,他不想在如此沉闷的氛围下与简阳交谈。
简阳没注意何少坤说话的表情,他正琢磨着高江镇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才好。
何少坤一时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默默地坐在那儿喝茶。
过了好一会儿,简阳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转过头对何少坤说:“何书记,你不是搞纪检的吗?对这种事应该有点经验。我说给你听听,帮我参谋一下,但可别外传,纪委的纪律性很强的。”
何少坤笑了起来:“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紧张?”
简阳便把刚刚杨海洋汇报的情况简要地跟他说了一遍,然后说道:“这事儿比较麻烦,关键是对方的身份。要是在我们这儿把这事处理了,恐怕会对今后的工作造成困扰。但不处理吧,纸包不住火,迟早这事儿会传出去,到时候怎么解释?整个政府工作会陷入被动不说,更严重的是会直接损害党和政府的形象,我们古川将……”剩下的话简阳没说完,他显得很矛盾。
何少坤没料到是这么一件事,原本一件简单的治安事件,现在因为牵涉的人不同、时机不同,一下子变得棘手又复杂。
何少坤思索了一下,说道:“那我们还是去趟高江吧,不进去,在外面看看就行。到了高江以后,再给郝县长打个电话。”
“给郝县长打个电话?”简阳有些不解。
何少坤笑得有些勉强:“你不是要去党校了吗?最好让郝县长来表态。”
简阳这下明白了何少坤的意思,是要把皮球踢给郝建国。但他又不明白:“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高江?”
何少坤轻声说道:“因为你是古川县的县委书记。”
哦,简阳这下突然开窍了。
对,他还是古川县的县委书记,如果不去,就代表故意回避;去了,则表明他过问过,只是因为郝县长的意见,所以没有深入调查。
去是一种姿态,不去也是一种姿态,姿态是做给人看的,并非用于处理问题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