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骤然一静。
董费杰被程宥泽一句话钉在原地,冷汗涔涔而下。
他张了张嘴,却见皇帝面色阴沉,显然已对他当庭争执的僭越之举心生不悦。
“臣……臣不敢!”他慌忙伏地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但臣也是一心为朝廷为大虞着想啊……这陆二娘子一来便是正三品官位……”
董费杰还想要开口解释,一旁的容深就轻轻浅浅回拨了过去:“陛下金口玉言,只道这人能力能够胜任,不管功名家世,太子殿下等人先前反对的时候董大人都未曾劝诫过,怎么如今陛下答应下来了,董大人倒是着急了?”
董费杰心里大概恨的不行,但满朝人都把视线投射在他身上,平日里应和董家的朝臣也都不知为何竟然一句都不带帮腔的。
他父亲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在最跟前站着,对他这个儿子的困境置之不理。
他不耐,最后只能咬着唇再次重重叩首,“臣不敢!陛下圣明!”
皇帝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最终落在容深身上:“既如此,一切都由容卿去办吧。”
“臣遵旨。”容深躬身领命,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皇帝继续问接下来的事情,今日早朝因为他同意了陆青黛入朝为官的事情,又有言执玉几人率先低头,难得的氛围不错。
早朝至后半段,沈宴秋又出来,参了京县县令一笔,“陛下,京县县令罗永城履职期间京城发生大大小小的案子直线上升,加之其擅权弄职,坑害百姓,毫无作为,臣请陛下将此人革职查办!”
皇帝听闻此事,略微蹙了下眉,突然想到后宫之后几个年轻妃子的来历。
没有立即搭话,正想着寻个由头避开的时候,年轻气盛的顾京元又出来行礼参了一笔。
“陛下,臣在春闱之前就曾听闻京县县令的所作所为,此人渎职已久,仗着手中权势欺压百姓,不仅应该革职查办,更应该细细检阅其往年的案例,以防有冤之人无处申冤!”
皇帝咽了下口水,心中还在摇摆不定。
今日他是想做出一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形象,看到手底下臣子因右副都御史一事对他重拾信心,他原本还志得意满来着。
可这京县县令罗永城背后的事情,他多少是知道些许的。
此人还是董宰相的门生,自任京县县令后给他寻了不少的美人和器具,如今可都在宫里头。
若是答应了查办罗永城,那岂不是还会把他这个皇帝的腌臜事也给查出来?
那好不容易重新凝聚朝臣们对他的爱重岂不是又要烟消云散了?
“大胆!顾修撰你才来京多久?如今不过是第一日上朝,怎可如此莽撞诬陷朝廷命官?!”此时董费杰又重新站了出来,同顾京元站在相反阵营。
“若是都如你一般随意弹劾,这朝中可还要继续行事?!”
董费杰又回过身看向皇帝:“陛下,此人狂妄自大,实在不宜为朝廷命官啊!”
“臣并非是随意弹劾,臣手上有人证物证……况且此事是由大理寺卿沈大人先提出来的,臣不过是多加了一码,不知董大人为何这般行事慌张?”
顾京元心里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开口的时候有理有据,不会被他们轻易扰乱节奏。
“早就听闻董大人在朝中人缘颇广,同这京县县令更是私交甚笃,如今又这般直言袒护,莫不是背后收了京县县令的好处?”
“或者说,这京县县令就是董大人的爪牙呢?”
董费杰没想到顾京元这人初入朝堂就能将他和罗永城的关系说清一二,心下大骇,眼看他要扯到董家的时候,厉声阻止:“血口喷人!!”
“臣与京县县令清清白白,除同僚外并无其他关系,还望陛下明鉴!”
他看向皇帝,最后又补了一句:“臣只是念在京县县令为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帮着辩驳了几句,这顾修撰就如此咄咄逼人,臣请陛下勿要轻放……”
容深出来帮着挡了一句:“这顾修撰初入朝堂,年轻人有些莽撞正常,董大人何必同他计较?”
陆归寺默默添了句:“顾修撰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董大人就要陛下勿要轻放,那京县县令可是被大理寺注意到了,董大人倒说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
阴阳怪气的调调着实明显。
皇帝看到了董费杰求助的目光,又能察觉出其他朝臣公事公办的态度,“这事儿兹事体大,天子脚下自然不能够容忍,只是董爱卿说的也没错,还是等大理寺或是其他什么人拿出证据了再说吧。”
看出皇帝还是有意维护自己的董费杰心下安了安。
抬眸又看见面前的董宰相依旧是一言不发的样子,心中怨气更甚。
以往根本就没有人敢对他们董家动手,他也乐的清闲。
就是从父亲突然递上奏折要请辞之后,才有人要针对董家。
他父亲请辞没关系,但是也不能不顾念董家和他这个儿子在朝中的地位了啊!
这般任性的请辞,缘由也不同他说一嘴,家里头板着脸冷冰冰的样子,要不是他这个董宰相的名头在外头好用,董费杰根本就不愿意搭理自己这个老古板的父亲!!
总算是下了早朝,董费杰立即就出了宫门要去找罗永城商量日后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