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离了开封府,门口小女使早雇好了轿子,抬了人就走。
往来行人中,一个挑着货郎担的小贩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深夜,王生悄悄来到张家后门,学了两声鸟叫,又轻敲三下。
很快,刘氏打开一道门缝,确认了门外的人后才将他接了进去,娇声埋怨:“怎的才来!”
刘氏正要将门关上,一伙衙役涌上来,叫嚷一声:“拿下!”
众人直接把王生捆起。
王生叫嚷:“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眼见变故陡生,刘氏惊得面无人色,双膝一软,跌坐在地。
棺材摆在郦家后院,康宁坐在廊下,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琼奴误以为康宁是伤心,端来饭菜哄她:“人死不能复生,多少吃一口吧。”
乐善犹豫:“这等大事又能瞒得几时?迟早要为姐夫发丧,还是好好送回柴家去,老人家终会知道的!”
郦娘子跟着抹泪:“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做梦都不敢信的!咱们同姓沈的到底结了什么仇怨,竟处处偏帮外人,无端害我三娘守寡,这杀千刀的呜呜呜!四娘也是个没良心的,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范良翰带了福慧匆匆入内,福慧开口便笑:“三妹妹,恭喜了!”
郦娘子一惊,劈头盖脸道:“你糊涂了!你妹夫这刚没了,上赶着来恭喜!男人坟头上还没长草,哪里就到了再醮的时候,过个年把再说!”
福慧愕然:“娘,您说什么呢!”
范良翰大笑,往棺木上重重一拍:“好啦,衙门捕住了那刘氏的相好,连夜严加拷问,那人已招供了!”
琼奴乐善都已察觉到古怪,郦娘子还没反应过来,哭了一声:“哎呦我可怜的女婿,死得太冤了,但凡早个一日——”
康宁抬起头,面上哪有半点哀戚,一脸欢喜道:“果然逮住了!”
范良翰同福慧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逮住了。”
柴安一下子坐起来,若无其事地一拍棺材,扭头冲康宁一笑:“娘子你听见了没,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官人我才是吉人天相,沉冤得雪。哎,我堂上那出戏演得不错吧?”
康宁好笑:“多事捡什么磨喝乐,遭一场飞来横祸。”
柴安嘴硬:“要捡的要捡的,那是你我媒人,怎敢丢过墙去!”
“你!你们!”郦娘子猛地吃这一下,两眼一翻,陡地晕倒了。
众人惊呼:娘?!
沈家房间里,好德高兴地把糕点推过去:“两个都认罪了?”
沈慧照微笑:“刘氏拒不肯认,可那王生见识不大,熬不住刑,一夜过去,全都招供了。原是他二人幽会,被张平无意撞破,二人扭打起来,张平才失足坠楼。”
说完,他捡起一块点心。
好德一激动,攥住沈慧照的袖口:“我三姐夫无事了!”
沈慧照看她一眼,好德却未留意,沈慧照莞尔:“那你又如何知道,我在头回审案时便打算这样办了呢?”
好德眼神闪闪发亮,低声道:“三哥是个好官儿啊,一过堂便痛杖四十,其中必有缘故的。此案除了刘氏没有旁证,她要抵死不认,姐夫有冤难伸,只得先引蛇再打蛇。三哥,你快说,我机不机灵?”
沈慧照笑了:“是,聪明伶俐。”
好德洋洋得意:“其实三姐比我聪明,但她死活不肯信你,亏得我劝服了她,果然我猜得不错!”她一拍巴掌,“审案子太容易啦,我看这堂官我也做得!”
这时,好德发现沈慧照不知不觉吃下第二块点心,心中惊奇:呀,原来这人爱吃甜食呀!
好德眼珠子转转,上去摇晃他的衣袖:“三哥,你虽都记不得了,我正好辅佐你,保管不会露馅儿!”
沈慧照低头看看自己的袖子,好德这才反应过来,忙松开来。
沈慧照再度失笑,却又止住:“要是那王生也抵死不招呢?这案子是极容易断的,才叫你讨得便宜,真遇上个棘手的,依我现在的情形,可就难办了!”
好德拿起点心堵住他的嘴,也堵住了他的忧心:“难办也得办。我郦家的旧案,多少官员手里周转过,都道家务事难断,凭他们闹了一年又一年,唬得我娘闻官色变。要是一早遇上你这样明断的官,我们也不用背井离乡。三哥,为官者立心要正,你丢了官位不打紧,就怕再来个昏庸糊涂的,百姓还怎么活呢?”
沈慧照动容,拿下点心欲说话,突觉头部一阵剧痛,不由以手抚头,流露痛苦神色。
好德忙扶他在床上坐下,说:“好了好了,大夫说外伤虽愈,内伤难痊,远不是三五日能好的,案子暂叫判官和推官们去办,你安心养病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