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彻的骰子还在星盘上震颤,黎殇已经用菌丝裹住染血的指尖。
那些金丝楠木纹路在月光下诡异地蠕动,仿佛有人用看不见的刻刀在修改星图走向。"拓下暗纹的邻国金甲,"他忽然将菌丝按在窗棂结霜处,"用的是前朝失传的淬火术。"
"所以这十六个光点"汪彻的喉结滚动着,看着菌丝在霜花里蚀刻出蜿蜒山脉。
当半幅地图与金甲暗纹重叠的刹那,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震碎了凝结的寒露。
菌丝突然缠住汪彻的骰子,三点朱砂在星盘上拖出血痕。
黎殇的瞳孔微微收缩——血痕末端直指阁楼东墙,那里挂着邻国使团三日前进贡的《山河堪舆图》。
当最后一丝血迹渗入画轴卷杆的青铜箍时,藏在画中云海里的半枚璇玑纹,正巧与菌丝凝成的半枚严丝合缝。
"这不是巧合。"黎殇扯开画轴,菌丝顺着百年陈墨钻进绢布经纬。
汪彻看着骰子在朱砂三点位置裂开细缝,露出里面裹着鲛绡的青铜钥匙——钥匙齿痕与星盘缺口完全契合。
子时的更鼓还在巷尾回荡,阁楼地板突然塌陷三尺。
带着铜锈味的寒气里,十二尊青铜兽首从地砖下缓缓升起,每尊兽首口中都衔着半截竹简。
当黎殇将沾血的菌丝缠上兽首犄角时,竹简裂缝里渗出暗金色的黏液,在空中拼出十六个星辰方位。
"天机阁的星陨图!"缩在角落的古迹学者突然扑过来,羊皮手套还没碰到黏液就被腐蚀出焦痕,"这是用陨铁汁混合鲛人泪写的,见风就——"
话没说完,黎殇已经用菌丝织成透明薄幕罩住星图。
黏液在菌膜里凝结成实体,化作巴掌大的青铜罗盘。
当第二声梆子敲响时,罗盘中心的磁勺突然指向北方,勺柄上的璇玑纹正发出幽幽蓝光。
三日后,北邙山腹地。
苔藓覆盖的断龙石前,古迹学者的蓑衣正在往下滴水。
他攥着罗盘的手背暴起青筋:"这根本不是前朝古迹!
你们看石门两侧的镇墓兽——商周时期的饕餮纹里嵌着秦代小篆,这、这是叠冢!"
汪彻用刀鞘刮开石壁青苔,露出底下血红色的咒文。
菌丝突然从他袖口钻出,在咒文凹陷处分泌出荧光黏液。"二十八宿逆位排列,"黎殇的指尖顺着星图沟槽移动,"需要对应时辰的活人生辰为引。"
古迹学者倒退两步撞在石壁上,怀里的罗盘差点摔进泥潭。
汪彻一把拽住他后领,顺手把骰子塞进对方发抖的掌心:"老学究,你研究璇玑纹三十年,不就是为了今天?"
黎殇突然割破手腕,血珠滴在饕餮纹眼睛位置。
菌丝顺着血液钻进石缝,整座山壁开始发出沉闷的轰鸣。
当古迹学者借着荧光看清石门顶端隐约浮现的星象图时,突然发出公鸡打鸣般的惊叫:"这是太祖年间钦天监的手笔!
那些饕餮纹是活的!"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石壁上凸起的青铜纹路突然开始蠕动。
饕餮的眼睛在菌丝刺激下变成幽绿色,口中衔着的环佩发出编钟般的声响。
黎殇的衣袖被气流卷得猎猎作响,他按在星图上的手掌已经结出冰霜:"汪彻,巽位三寸。"
骰子应声嵌入石缝,三点朱砂化作流火点燃菌丝。
古迹学者看着自己研究了半辈子的璇玑纹在火焰中重组,突然发了疯似的扑到石门前:"错了!
你们看星杓指向——现在不是开休门的时辰!"
但石门已经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青铜锈味里混进了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汪彻的刀柄卡住即将闭合的机关齿轮,转头对脸色惨白的学者咧嘴一笑:"知道为什么带你来吗?
当年建造十二观星台的工匠,可都在门后等着呢。"
黎殇突然拽着两人滚进石门,菌丝在身后织成密网。
最后一缕天光被隔绝的瞬间,他们听见石门另一侧传来指甲抓挠青铜的刺耳声响。
古迹学者瘫坐在地上,火折子的光晕照亮了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痕迹里还嵌着半片带卦象的甲片。
"看来二十年前那批盗墓的,"汪彻用刀尖挑起甲片,"有人活着进过这里。"
菌丝突然全部指向黑暗深处,黎殇的袖口无风自动。
当火光照亮前方三丈处的青铜鼎时,鼎身饕餮纹突然张开嘴,吐出一截裹着金丝楠木的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