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钟楼轰然倒塌。烟尘散尽,张场长浑身是血地爬出废墟,黑皮书化作灰烬飘散在空中。巨型身影伫立在月光下,锁链缓缓松开,露出胸前刻着的字——\"还我公道\"。
林婉儿看着张场长绝望的眼神,突然想起档案室那张合影里两人灿烂的笑容。利益的诱惑,竟能让亲兄弟反目成仇,甚至不惜与恶鬼签订契约。
\"超度他吧。\"李承道将桃木剑刺入厉鬼眉心,金色光芒中,两兄弟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厉鬼消散前,林婉儿分明看到它嘴角露出了释然的微笑,而张场长则瘫坐在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哥,我错了\"
黎明的曙光穿透薄雾,火葬场的阴森气息渐渐消散。李承道捡起地上烧焦的工牌,发现背面用指甲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迹:\"弟,别误入歧途。\"他将工牌递给林婉儿,少女眼眶泛红——这对兄弟,终究没能抵挡住欲望的侵蚀。
\"走吧。\"李承道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人心比厉鬼更可怕。\"两人转身离开时,陈老职工默默将扳手埋进花坛,那里盛开着白色的菊花,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晨光刺破薄雾,李承道擦拭着桃木剑上的黑气,剑身饕餮纹中渗出的暗红血渍却凝而不散。林婉儿蹲在花坛边,手指轻抚过那些白色菊花——花瓣上竟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如同未干的泪痕。
\"师父,陈师傅不见了。\"少女转身时,瞥见工牌边缘隐约浮现出一行小字。借着阳光细看,竟是用朱砂写的生辰八字,与张场长身份证上的日期分毫不差。
李承道的罗盘突然发出蜂鸣,指针疯狂旋转后指向东南方的仓库。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霉味混着檀木香气扑面而来。陈老职工跪坐在地,面前摊开一本残破的古籍,白发凌乱地遮住半张脸,布满老茧的手正往书页间涂抹着某种黑色液体。
\"陈师傅!\"林婉儿冲上前,却被李承道一把拽住。只见老人脖颈处缠绕着蛛网般的青筋,瞳孔里泛起诡异的灰雾,动作机械地将书页翻至某张——泛黄的纸面上,赫然画着与黑皮书相同的献祭图腾。
\"当年张场长他爹临终前,把这本《幽冥契》交给我\"陈老职工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打开\"他剧烈咳嗽着,嘴角溢出黑色黏液,\"可我没想到,张家两兄弟竟会\"
李承道瞥见古籍边缘夹着的半张照片。年轻的张父站在新建的火葬场前,身旁站着两个孩童——穿蓝色背带裤的男孩握着扳手,另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小孩捧着黑皮书。照片背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血契反噬,唯有至亲之血可解。\"
仓库外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李承道将林婉儿护在身后,桃木剑剑尖泛起微光。数十具浑身结冰的尸体撞破窗户涌入,正是昨夜被尸蛊操控的员工。他们皮肤下浮现出暗红咒文,与张场长胸口的纹路如出一辙。
\"这些人没死!\"林婉儿举着符咒后退,发现尸体脖颈处都钉着锈迹斑斑的铁钉,\"是有人故意将他们炼化成活尸!\"
李承道突然注意到陈老职工的工装口袋露出半截红线。扯开布料,老人手腕上赫然系着与厉鬼锁链材质相同的金属环,上面刻着\"祭品\"二字。\"陈师傅也是契约的一部分!\"他挥剑斩断红线,古籍瞬间燃起幽蓝火焰。
火场中,李承道看到张父临终前的画面:老人握着兄弟俩的手,将黑皮书和《幽冥契》分别交给他们,反复叮嘱\"不可轻信外人\"。可张厂长却在赌场诱惑下,偷走哥哥的工牌,伪造了那场焚化炉事故。
\"原来真正的血契,是张家血脉世代守护火葬场。\"李承道接住从火焰中飘落的残页,上面画着钟楼地下的机关图,\"张场长篡改契约,不仅害死兄长,还想把这里变成阴尸祭坛!\"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塌陷。李承道拽着林婉儿坠入漆黑的地道,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地道墙壁上嵌着密密麻麻的铜镜,每个镜面都映出张场长扭曲的脸。最深处的石台上,躺着具穿着寿衣的尸体——面容竟与张场长一模一样!
\"这是替身?\"林婉儿颤抖着举起油灯,发现尸体胸口插着把扳手,周围摆满了沾血的工牌。石台下的暗格里,整齐排列着一百个写满咒文的陶罐,其中九十九个已灌满黑色液体。
李承道的罗盘剧烈震动,指针指向最后一个空陶罐。远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巨型身影裹挟着寒气逼近。这次,它眼中的幽火变成了清澈的光芒,烧焦的手掌中握着半本《幽冥契》,扉页上用鲜血写着:\"勿让悲剧重演。\"
林婉儿突然想起张场长被拖入黑皮书前的眼神——那不是恐惧,而是解脱。她将工牌放入陶罐,液体瞬间沸腾。巨型身影化作万千光点,融入李承道手中的残卷,咒文在火光中重组,变成了镇魂的经文。
当他们爬出地道时,陈老职工正跪在张场长的尸体旁痛哭。老人从怀中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是两兄弟幼时的合影,背面写着:\"等我长大,一定让哥哥过上好日子。\"
\"张家世代为火葬场守灵,却因贪念毁于一旦。\"李承道将残卷交给陈老职工,\"这本《幽冥契》,还是由你保管吧。\"
秋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青瓦,李承道将最后一道镇魂符贴在钟楼飞檐上。桃木剑划过符咒边缘,朱砂绘制的纹路瞬间泛起金光,与地下密室中重组的《幽冥契》遥相呼应。林婉儿抱着厚重的古籍,望着远处正在翻新的火葬场大门,工人们忙碌的身影与记忆中那场大火重叠。
\"师父,陈师傅传来消息。\"少女翻开泛黄的信纸,墨迹被雨水晕染得有些模糊,\"张家祖坟挖出了奇怪的青铜匣,里面的帛书上记载着初代守灵人的故事。\"
李承道的罗盘突然发出嗡鸣,指针剧烈震颤后指向东南方的乱葬岗。那里曾是火葬场阴气最重的地方,如今却弥漫着诡异的檀香。两人踏着泥泞的小路前行,发现整片坟地的墓碑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每块碑前都摆着新鲜的菊花。
\"这些墓碑\"林婉儿蹲下身,指尖抚过碑上的刻字,\"全是张姓,而且死亡日期都在七月半。\"她突然想起黑皮书中的献祭仪式,后背瞬间渗出冷汗。李承道蹲下身,指腹摩挲着墓碑底部细微的凹槽,那里竟刻着与《幽冥契》如出一辙的镇魂纹。浓雾不知何时漫上坟头,潮湿的空气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铜铃声,和火葬场檐角悬挂的镇魂铃音色一模一样。
\"帛书上说,张家先祖用自己的魂魄镇压枉死之人。\"林婉儿声音发颤,翻开被雾气浸湿的书页,\"每代守灵人都要在月圆之夜,以鲜血为引加固封印\"话音未落,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整片坟地开始剧烈震颤。
青铜匣在陈老职工怀中发出刺目红光,匣盖自动弹开。泛黄的帛书无风自动,显现出半幅残缺的星图,而星图中心的标记,正是此刻他们脚下的位置。李承道突然抓住林婉儿的手腕往后拽,一道裂缝在他们方才站立处轰然裂开,腐臭的黑水裹挟着森森白骨喷涌而出。
\"小心!\"李承道甩出五帝钱,金光所及之处,黑水凝结成冰。雾气中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人影,他们身着残破的古代兵甲,胸口都插着锈蚀的长剑。林婉儿举起油灯,发现这些亡魂的面容与张家祖坟的墓碑画像一一对应——竟是历代守灵人!
陈老职工突然浑身抽搐,双眼翻白,开口时声音却变得低沉沙哑:\"七百年了终于等到血亲\"老人枯瘦的手指指向李承道怀中的残卷,\"把《幽冥契》放入祭坛,解开最后的封印!\"
李承道瞳孔骤缩,终于明白张场长为何如此执着于血祭。不是为了权力,而是张家血脉自始至终都背负着解开先祖封印的使命。但黑皮书的出现扭曲了这一切,让守护变成了贪婪的借口。
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万千亡魂化作黑雾,汇聚成一个身披玄甲的将军虚影。他手持锈剑指向天空,云层中降下血色闪电,劈在坟地中央的巨石上。轰隆声中,露出一个刻满古老符文的祭坛,坛心凹陷处,正躺着那本缺失的《幽冥契》残页。
\"原来真正的契约,是让守灵人成为封印本身。\"李承道将手中残卷嵌入祭坛,刹那间,历代守灵人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初代张姓将军为平息战乱牺牲自己,用魂魄镇住百万冤魂,从此张家血脉世代与幽冥签订守护之约。
黑雾中的将军虚影渐渐透明,他将锈剑递给李承道,用最后的力量说道:\"替我守护好\"话音未落,虚影消散,化作点点星光没入祭坛。地面的裂缝开始愈合,那些被操控的员工尸体也恢复如常,沉沉睡去。
雨不知何时停了,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焕然一新的火葬场匾额上。陈老职工跪在祭坛前,将青铜匣和帛书重新掩埋,从怀中掏出张褪色的全家福——年轻时的张场长兄弟依偎在父亲身边,笑容灿烂。
\"他们本该是守护者。\"老人将照片轻轻放在坟前,\"却被欲望蒙蔽了双眼。\"
李承道将镇魂符贴在火葬场每扇门上,林婉儿望着远处升起的炊烟,突然指着天空惊呼:\"师父!彩虹!\"七色光芒中,隐约可见两个孩童追逐嬉戏的身影,一个戴着安全帽,一个抱着书本,最终化作两颗流星,消失在东方天际。
\"走吧,还有更多地方需要我们。\"李承道背起行囊,罗盘指针平稳地指向远方。林婉儿回头望去,火葬场的钟楼顶端,有个戴安全帽的身影正朝他们挥手,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当她再眨眨眼,那里只剩下随风摇曳的风铃,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