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大乱,尽管孙子身上的病症明摆着,高老汉还是下意识地矢口否认。
疫病之事绝不能和自家扯上关系!这几日他曾偷看偷闻过翟老替他人治病的药材,只要再坚持坚持,他便能哄骗韩安儿那小娃偷来药。
到时候,他依葫芦画瓢,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媳妇的病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痊愈。
怎么会突然病重呢?还闹得这般大!想要瞒过陆宽这小子怕是难了,更不用说楚禾姑娘。
万一……万一瞒不住,那就全部揽在小星身上吧。
总归人已死,算是平了楚禾姑娘的怒火,自家也能求个安稳。
心思急转,不过皆在一瞬之间。
“啊!”
“天啦!鬼!”
“这是高星媳妇?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算盘拨动正响,高老汉绞尽脑汁组织语言准备糊弄过去时,也在众人没有防备之际。陆宽找准时机,一棍子挑掉了缝死在王岁子头上的布巾。
速度之快,用力之大,连王岁子一时也未能反应过来。
身体侧倒,错愕抬头,直到屋里屋外那像看妖怪的数道目光赤裸裸又沉甸甸砸在自己脸上,王岁子才后知后觉。
掩面怪叫着,像见不得光的阴蛆般惊慌退入角落。
可为时已晚,那可怖面容已然落入众人眼中。
那杂糅在烂肉中的残缺五官,以及黑红串连垂落的肉疙瘩,用来止血掩臭的药末和土灰还是没能挡住一二狰狞。
远处的人只窥得大概,屋内高家众人却是看了个真真切切,那不停冒出汇聚又滴落的黄绿脓水好似将要甩在自己脸上。
高童脑中炸响,呆怔立在原地,而年纪尚小的几个孩童青年直接吓栽在地,尖叫着挪动着发软无力的四肢。
“小宽!……”被这一幕打了个措手不及,高老汉胆颤心寒。欲言,一时又不知要说些什么。
也是被陆宽先行堵住了口,“高伯,机会给过你们了,是你们不珍惜,甚至妄想继续隐瞒,有什么话便去向姑娘说吧!是你们自觉前往,还是让人押着去?”
眼眶泛红,陆宽沉目冷言。
声音好似是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般,却是斩钉截铁,不顾念一丝旧情。
“小星媳妇?竟然是你……”
“是你害大家如此,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畜生啊!”
场面乱了起来,其他无辜受害者虽痛恨埋怨,但强自控制着没有作出过激之事。高家人却无需顾忌太多,怒气冲冲,不解又质问着抱头鼠窜的女人。
高芬尤甚,面容疯癫,目眦欲裂,不管不顾地上手撕打了起来。
一切都毁了!
阿禾姑娘的手段,她自知了解一二。她们高家,完了……
“小宽,一切都是这王岁子……”惶惶不安,高老汉直接下跪哀求,话里话间,仍是推责。
“爹!不要再说了!是我们高家的错!”
一声怒吼,高童霍然站起。将还在死缠烂打的老人扯到自个儿身边,流着泪,脚步坚定向前走。
高芬也停了手,同肖梁满,以及慌张无措的高照一起,拖着神智不清的王岁子跟上。
空地上的人群自发让开路,浩浩荡荡地,将楚禾所在屋子围得水泄不通。
眼睛刚眯着,楚禾便被这番动静吵醒,只好带着气下地,顺便也摇醒了打鼾的陶雅雯。
吱哇乱叫地无能狂怒声自背后响起,楚禾心中可算舒坦。
推开一条门缝,只探了个脑袋出去。懒洋洋扫了眼已到疫病晚期的王岁子,又漫不经心地看向陆宽,“查清楚了?那就处理了吧。”
“对了,我说的是这一大家子,可别只杀这濒死之人敷衍了事。”
楚禾说完,门砰地又关上,随后又不放心地补充了句。
看不见人,只听得少女那蒙头哈欠声,以及慵懒不耐的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