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城仅两百里,黑石峡外。
一场没由来般的秋雨到来,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正在风雨中艰难前行。
五百名河西军护卫着一辆朴素的马车,车轮在泥泞的山路上留下深深的辙痕。
马车内,一位白发老妇人正借着微弱的灯光翻阅书卷。她面容慈祥,眼神却异常清明,正是李锋的祖母姜氏。
“老夫人,雨太大了,我们是否在返回驿站歇息一晚?”护卫队长扬昌盛是杨家军的杰出将领,在车窗外进行请
姜氏浑身透着一股书生气,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于是掀开车帘看了看天色:“不必了,锋儿等着老身呢,这个时节不会有什么大雨,咱们继续赶路吧。”
“喏!”杨昌盛虽然心里有所不安,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听命行事。
黑石峡的清晨本该是宁静的,但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
身穿四品官服的雷州知府孙潜翻身下马,靴底刚触及地面,便感到了一丝异样,因为他感受到一股湿冷。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上的水,眉头微微皱起。这种程度的水不该是露水,若不是露水,那就是天然水或有人运水从这里经过。
“大人,这边!”雷州卫指挥使陈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粗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孙潜快步走了过去,穿过几丛低矮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为之一滞。
五百名河西军的精锐横七竖八地倒在峡谷中央的空地上,如同被收割的麦秆。他们的盔甲完好,兵器甚至还未出鞘,却全都昏迷不醒。
中央那辆朴素的马车车门大开,帘子被撕裂,显然经过一番挣扎。
“老夫人呢?”孙潜声音低沉,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现场每一个细节。
他可没有忘记,此行最重要是保护老夫人。一旦老夫人出了什么意外,那么他这个刚刚履新的雷州知府,恐怕是做到头了。
陈康轻轻地摇头,黝黑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我们已经搜遍了,不见老夫人的踪影。这些人像是中了邪,怎么叫都叫不醒,身上竟然没有致命伤。”
孙潜心里咯噔一声,只是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要迅速找到老夫人的线索。
他缓步走向马车,手指轻轻抚过车门上三道平行的划痕。那痕迹极深,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却又不像刀剑所为。
孙潜俯身捡起地上一个闪着微光的物件——一个银质莲花台,只有巴掌大小,表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触手冰凉。
“这肯定不是河西军的东西。”陈康凑过来认真端详片刻,而后一本正经地道。
孙潜没有回答,将这个银质莲花台收入袖中,转而走向一个身着队长服饰的壮年男子。他蹲下身,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在对方鼻下晃了晃。
陈康隔得不远,在闻到这股难闻气息的那一刻,很想将昨天的晚饭全吐出来。
“咳咳——”护卫队长杨昌盛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咳嗽起来,眼神涣散了几秒才逐渐聚焦。当他看清面前的人时,顿时挣扎着要起身:“孙、孙知府,属下该死!老夫人她——”
“你先冷静一下。”孙潜按住他的肩膀制止他起身,显得十分认真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从头说,务必要说得仔细!”
杨昌盛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恐惧:“我们按计划,寅时出发,准备穿过黑石峡进入雷州地界。只是刚到这里,突然……突然天色大变,而后刮起了风雨……”
“天色大变?”陈康当即插嘴,脸上充满困惑地道:“昨天到今日清晨,咱们雷州明明都是晴天,哪来的风雨?”
雷州知府孙潜同样困惑地望向眼前的杨昌盛,对杨昌盛此人不由多了几分怀疑。
“此事是真的!”杨昌盛急切地表态,而后心有余悸地继续道:“那场风雨吹得我们几乎睁不开眼睛,接着……接着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开始发抖:“那是一个……一个天将,全身银甲,看不清真容,手持一柄发光的长剑……他、他悬浮在半空之中,只是挥出一剑,我们就全都……倒下了!”
孙潜眯起眼睛,于是抬头望向这个峡谷道:“你的意思是他从上面下来?”
“哪怕再厉害的高手,亦不可能一剑就击晕了你们五百人吧?”陈康的眉头蹙起,同样开始怀疑起杨昌盛。
他们倒不认为杨昌盛叛变,只是在这世间存在着种种的秘术。像吴国的幻术,中了幻术的人,压根不知晓真与假。
“大人明鉴,属下不敢有半句虚言!”杨昌盛激动地表态,而后又是继续诉说:“那个从天而降的天将绝非人力可为!那剑光一闪,我就感觉全身力气被抽空,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什么般:“在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到那个天将带着老夫人,他的方向是——这边!”
随着杨昌盛的手一指,便算是如今的唯一线索了。
孙潜站起身,目光投向北方。黑石峡的北端逐渐收窄,两侧峭壁如刀削般陡峭,尽头是一片灰蒙蒙的山影。
“北边是荒山野岭,近百里少有人烟,所以这个方向的指向相对比较明确!”孙潜的脑子飞速运转,隐隐有了一种猜测。
“孙知府,这‘天将’掳走老夫人,究竟是何用意?”陈康同样凝视着北方,却是犯起嘀咕道。
孙潜没有立即回答,亦或者他同样不知晓。
他走回马车旁,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痕迹。除了杂乱的马蹄印和脚印外,确实有着一个脚印指向北方,但之后竟然没有了足迹,仿佛真是飞着离开了。
“传令下去,所有人分成三队。两队人马即刻向北追击,其余人马跟本官将这帮河西兵带回雷州城!”孙潜突然开口,声音冷静而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