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战战兢兢,顶着太子吃人的目光,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这,这个崔娘子脖子上没有勒痕,应是还没来得及用白绫。”
太子瞥了那两个嬷嬷一眼,眼中冷意和看着死人一般的神情,让两个嬷嬷脸色煞白。
“为何会昏迷?”晋阳公主急忙问。
“应该是风疹,看崔娘子手上的伤口,是沾染了蔷薇花的汁液才会如此,微臣听说过,有些女子体质弱,若是遇上会起风疹的东西,严重的是会昏迷过去的,崔娘子应该也是这种情形。”
晋阳公主探了探崔知意的鼻息,松了一口气:“还活着呢。”
“喝了微臣开的药,应是稳定了下来,只是还需要崔娘子以后要远离蔷薇花,若是药喝的不及时,风疹严重可能会引起窒息,那时就是无力回天了。”
太子颔首。
晋阳微微拨开崔知意的衣袖,看到她手臂上的疹子,一簇一簇,也宛如盛开的蔷薇,有些头皮发麻。
“她这,看着像蔷薇疹?倒是跟皇祖母有些相似了,皇祖母也不能触碰鲜花的花汁,甚至花粉都不能沾,御花园里百花盛开的时候,皇祖母甚至都不愿出长乐宫。”
“什么与哀家相似?”太后肃正的声音传来,她从宫外走进来,冷眼看着床榻上的崔知意。
晋阳公主有点害怕,扯了扯太子的衣袖,示意他跪下请罪。
太子无动于衷。
晋阳公主行礼:“皇祖母,是说,这个崔氏跟您一样,都容易风疹,您看她身上这个,一簇簇的像蔷薇似的。”
她拉开崔知意的衣袖,给太后瞧。
因为喝了药,崔知意身上的疹子已经消退很多,没那么红肿的可怖,淡淡的红看着倒是真跟蔷薇花有点相似了。
风疹原本不叫蔷薇疹,是因为太后有这个病症,年轻时犯过一回,太后恼怒,自己可是能为先帝引开追兵的身子,怎会得这个病。
太医院为了哄这位说一不二的太后,便改了个名,叫蔷薇疹,说是富贵病。
太后面色淡淡,的确很像,连那白皙肌肤上的红痕,都很像。
“跟哀家一个病症,她也配吗?”
晋阳公主脸色一白,不敢再说话。
“太子,你该给哀家一个说法。”
荣安县主在外面跪着,太子的人迅速控制了局势,以荣安县主的性子,哪里肯跪,不过是太子的人强压着,让她低头罢了。
而奇怪的是,一向溺爱荣安的太后,这回居然没毫无道理的叫人放了荣安,任由她嚎啕哭泣。
“皇祖母叫孙儿,给什么说法,说荣安恃宠而骄,借您的势,做局杀人?还是说孙儿执意要保下崔氏,犯了您的忌讳?”
“一个女人,又非什么重臣之女,荣安不喜欢,处理便处理了,你这样当众打骂荣安,太子真是好大的储君威风。”
晋阳公主面色越发苍白,虽然皇帝目前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太子做了十几年储君地位稳固,可太后说一不二,却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当初因为他们父皇性情温厚,又无子,太后还动了心思,非要他们父皇立睿王为皇太弟呢。
不过父皇和皇叔手足情深,而且皇叔也只有这一个儿子,皇祖母才作罢。
太后说的严肃,太子却完全没有害怕:“所以就任由荣安草菅人命,等阿征回来暴跳如雷,心如死灰,再跟咱们离心离德?”
“他是个男人,就该干点男人该干的事,沉溺女人的温柔乡,能有出息?”
“从前他在京城斗鸡走狗当个纨绔,现在却肯为了崔氏去建功立业,难道不是崔氏的功劳?皇祖母明明知道,他为什么不愿娶荣安,若非汝阳公主送入王府的美人,睿王妃,他的母妃何至于早逝,睿王叔也不至于一夜幡然醒悟,自此再也没有宠幸别的女子,再生下一儿半女。”
“放肆,她是你姑姑!”
晋阳公主害怕极了,不住的拉太子的衣袖,叫他不要跟太后顶嘴。
太子嘲讽一笑:“孤这些年忍的也够了,皇祖母,她是您的养女,我喊一声姑姑倒也没委屈,可她做的这些事,当真是一个公主该做的?您何时见到晋阳往我府里送美人,这难道很光彩?”
太后怒意渐渐浮在脸上。
太子也恍若没看见,继续道:“若是思姑姑没走丢,自小跟在您身边,一定不会像她这样做,您生的孩儿,定然都宅心仁厚,堪为天下表率。”
太后被截了话,怒气倒是发不出来了,抿抿唇:“哀家这些年,确实纵容汝阳和荣安,可这些年,也是她们母女承欢膝下,安慰陪伴哀家,即便作为丽质的替代品,得到哀家偏爱,也无可厚非。”
太子垂下眼眸:“您是移情作用,无论父皇还是孙儿,甚至荣安被骄纵的,连晋阳都要避其锋芒,谁也不曾抱怨过什么,孙儿们知道您心里难过,可若是思姑姑还在世,没遇上好人家,过得并不好,不知在这世上什么地方受苦,您把对她的爱给了一个替代品,让她们占了本该属于思姑姑的位子,思姑姑,岂不是更加悲惨?”
太后一震,肃然的脸上浮现几许茫然,逐渐变得凄楚不忍。
“哀家……罢了,既你出面保她一命,就算她今日福大命大吧。”太后走了出去。
晋阳公主愕然抬头,太子虽然地位崇高,也只是因为储君的地位,论宠爱,是远远不及荣安县主这个养外孙女。
他那般对待荣安,把她踹了个跟头,还让她下跪,居然,这么容易,皇祖母就放过了他们,也放过了崔氏?
她看向太子的神情,却看到他凝视着崔知意,目光晦暗悠长,心头忽然一跳。
……
荣安县主还在哭,一边哭一边抱怨,哀求太后为她做主,就连汝阳公主也是泪水涟涟,嘴上却说着,太子是储君,不能违背,即便驳了她这个姑姑的面子,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云云。
太后一言不发,进了长信宫,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荣安,你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