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打仗本来就是这样。”梁沐祈奇怪,“不然你以为行军打仗是怎样的?”
竹心迟疑了下,还是决定告诉他:“我以为你这样的主帅主将,和别人不一样,特别是你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山锦衣玉食,冷不得热不行,又是个鸡蛋里挑骨头的人,我以为你在行军打仗的时候,虽然条件会变差,但也不会差多少。”
梁沐祈眉头一皱,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来:“行军打仗,我是主将,自然要和他们同吃同睡,顶多第一个开吃,睡觉都不能说是第一个睡的。”
“不是这个,就是觉得,你吃的应该也和在京城的时候差不多,有什么不合适的要求,也会提出来为难属下……”竹心越说越小声,显然跟着来了这一趟,才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梁沐祈:“……”
半晌,他才假装生气的捏了捏竹心的脸:“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吃喝玩乐的!这才刚开始,还没遇到敌人呢。”
竹心知道自己误会他了,连忙哄他:“都是我的错,不该这么误会你的。”
想了下,她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要是你从一开始早点带我出来,亲眼看着你,肯定就不会有这种误会了。”
梁沐祈却一口回道:“重来一次,我也不会带上你的。”
“为什么?”竹心愣住,“是担心你保护不了我?”
沉默片刻,梁沐祈紧紧拢住她,一字一句的道:“我怕你会趁机逃走。”
竹心下意识质疑:“怎么会!要是知道你和将士们一样,我不会走的,再说了,没有你的话,鞑靼人也赶不走,晴娘和齐冀也没机会回来。”
梁沐祈闭上了眼睛:“我没有自信你会真的爱上我,只会疑神疑鬼,你的所有改变都是为了逃走。”
不知道为何,竹心忽然想起了那次,梁沐祈明明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弃她而去,却宁愿重伤躺在地上,被人踩头,也不愿意留下她一个人。
不是梁沐祈太偏执,而是他太害怕,害怕他这次放弃了, 再也没有以后了。
“梁沐祈。”竹心环住他的腰,“你真笨。”
日复一日的赶路和追查,各路消息纷至沓来,肉体的痛苦反而是其次,宁王的行踪掺杂在数不尽的假消息里,精神的折磨才是真的刻骨铭心。
竹心忽然明白了梁沐祈为何要轻装简行,为何只带这么少的兵马。
追讨逆贼的重点不是杀了宁王,而是知道宁王在哪?
越到南边,阴湿的天气愈发叫人难受,为了验证各个地方送来消息的真假,梁沐祈将八百人分成了,三支百人主队,十支五十人的小分队,兵分十三路行动。
梁沐祈带着竹心去的方向是明州,一路乔装打扮,风餐露宿,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十一月初。
冬月的海风,又冷又咸,和竹心在地理志上看过的描述,完全不同。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阴雨连绵,海浪倒还算平静,远处的渔民背着空鱼三三俩俩的回来,神情看起来很是失落。
“怎么非要开着窗户?”梁沐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竹心合上木窗,转身看着面前长满络腮胡子的陌生大脸,伸手抱了过去,靠在他怀里:“我忽然发现,百姓比我想象的更苦。”
梁沐祈一手拍着竹心的背,一手抚着她的后脑勺,正要安慰几句,屋子门忽然被人推开。
隔壁的赵婶一步闯进来,敞着嗓门喊道:“沈公子,村长家的二妮给你送了——”
看到沈公子靠在一个络腮胡大汉怀里,赵婶顿时的瞪大了眼。
“婶婶,怎么了?沈公子不在家吗?”身后的二妮进来,手里提着草绳,草绳上吊着一罐砂锅,锅盖沿边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下一瞬,噼里啪啦,二妮的手一松,砂锅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骨头肉汤四散飞溅。
二妮红着眼,嘴唇颤颤,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说不出来,扭头就跑了。
赵婶没有办法,只能尴尬的笑道:“原来沈公子说已经成婚,是有了契兄弟,都怪我传错了话,二妮这丫头……嗨呀!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们聊你们聊!我来帮你打扫干净。”
说着,赵婶就拿了门后的扫帚撮箕,手脚麻利的将门口收拾干净,又十分熨帖的关上了门。
梁沐祈松手,眉心微蹙:“什么事契兄弟?”
“咳咳,就是两个互相倾慕的男人如夫妻一般成婚,在这边就叫契兄弟。”竹心也不好说得太详细,免得叫梁沐祈误会。
只是她在这里的三天,又为何病了,梁沐祈一清二楚,顿时拧起了眉头:“明日我们就出发!真要感兴趣,等天下定了,我再带你来,你和支离都是成了亲的人!再惹烂桃花,我和支离的媳妇可是要生气的!”
“好好好!”竹心赶紧顺着他哄道,“刘家二位契兄弟帮了我们大忙,离开前总要去好好道谢一番,至少确定了宁王转移的方向不是?”
梁沐祈不情不愿的应了,坚持道:“那你不能去刘家,我去就行!刘家那个小哥儿眼睛瞎了,我可不瞎!”
“好好好!都听你的。”竹心没有办法,只能应下,想到刚才的赵婶带着二妮过来,她又叮嘱道,“你还得去村长家一趟,他们也帮了不少忙。”
梁沐祈脸色一垮,竹心不解:“二妮是姑娘家,你还吃个什么醋?”
“呵呵,二妮他表哥可知道你是女儿身,还说他资产颇丰,家里足足有百贯,房屋三栋,良田五十亩呢!”梁沐祈皮笑肉不笑。
竹心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随后别开脸,小声嘀咕,“明明告诉了支离,不许告诉你的。”
“沈公子在外漂泊,定是婚姻不顺,所托非人,若沈公子愿意,在下愿意冒险一搏,替姑——不不不!是替沈公子买个新户籍,到时候沈公子便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梁沐祈一边说着一边模仿着,竹心实在忍不住,拧了下他的胳膊:“你在旁边偷看!”
“我可没有偷看!我可是光明正大的看!光明正大的听!”梁沐祈很不乐意,“下次你还是跟着我一起行动,反正已经找到了宁王的踪迹,也不用分头行动了。”
竹心咦了声:“梁沐祈, 你怎么这么幼稚?要是说出来,谁会相信你是堂堂镇军大将军啊!”
“早点睡!”梁沐祈假装听不见,抱起竹心去床上。
第二天晌午,竹心已经坐在了车上,等着梁沐祈回来就走。
没想到二妮的声音出现在外面。
“沈,沈姐姐,我能单独和你聊聊吗?”
支离谨记主子的吩咐,一口拒绝,竹心想了想,揭开车帘:“上来吧。”
二妮看到竹心恢复了女装,顿时呆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上车去。
“你,你真是女儿身呀?”二妮上下看着竹心,眼神十分震惊,“那你先怎么敢和了刘家兄弟打赌的?万一输了呢?”
竹心知道他们这个村子条件艰苦,现在又是冬季,收成最不好的时候,家里的男人都吃不饱,女人更不用说,瘦得各个身材纤细,更不用读书识字这种事,压根轮不到她们。
“我比你们幸运,读过很多书,知道很多道理,也足够幸运,遇到了梁……我家夫君,所以那个赌我很有把握。”
二妮满脸不敢置信,突然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拿出一个香囊来:“这个是我表哥,不!她其实我的表姐!为了保住自己得家产才不得不女扮男装,她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女儿身,只,只是我一直不相信,以为她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