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中忍不住溢起酸意。
她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慢慢推着轮椅朝自己过来,再一点点感受到这个人的双臂将她紧紧抱住了。
蔺元洲咬牙切齿地附在她耳边说:“我真想恨你。”
只是听起来这样简单的一件事,却又困难得让人没办法完全做到。
如果拥抱能把人杀死就好了,这样所有算不清楚的一切,都可以随着死亡消弭。
把复杂变得简单,把纠缠变为虚无,把爱恨变成一抔黄土。
可是蔺元洲也后悔了。
后悔那三年为什么没有对她好一点,会不会有可能,她其实是可以忘掉杨庭之的,只是在自己日复一日的无视中,反衬出杨庭之的好,也就让他变得更加面目可憎。
“重来一次吧,”蔺元洲放缓了声音,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重新认识一次好不好,只要你不把我认成别人,我就不恨你了。”
恨来恨去,还是恼恨活在杨庭之的阴影下,因为没办法再从她身上得到解释了,所以只能从自己身上探究。
一步一步往深处挖掘,蔺元洲才发现,原来他对她也那么不好。
那是不是就可以扯平了。
他又说:“要是做不到,就还像三年前一样。只要你别说出来,我就假装不知道。”
假装不知道自己是影子,假装还可以粉饰太平。
姜娴纤瘦的背弓起,眼泪像短线的珠子,一滴滴掉下来,她发着抖:
“可是蔺元洲,我只想活到三十岁。今年我已经二十五了,你真的确定,要守着一个过倒计时的人吗?”
蔺元洲脸色一白,手臂与她同频颤抖起来。
在他还为了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的时候,姜娴已经不想往下活了。
这是要比漠视,更加令人感到可悲的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
“那就一起过倒计时。”蔺元洲力气大到抓得她骨头缝都在疼:“我说过,无论去哪儿,你都不要妄想摆脱。”
像诅咒,也像是承诺。
姜娴哭了。
蔺元洲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哭得这样撕心裂肺,像是要把一辈子的泪水流干。
他还不知道,姜娴遇到过那么多人,迎来送往,依旧是孤独的。
只有蔺元洲,折腾成半死不活破烂不堪的模样,却还是要一次次出现在她身边。
无论爱与恨,他都是真真切切为姜娴留下的,这是她从未曾被命运眷顾之下的意外。
茵茵被领养了。
姜娴原以为是那天表演到场的其中某对夫妻,却被院长告知并不是。
至于旁的,院长没有多说。
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温家的消息似乎在越来越远离姜娴的生活。冥冥中,她好像感受到,萍江真的要安静了。
蔺元洲又住进了医院,在做复健。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终于得了真正意义上的许可证,不用再模仿杨庭之就可以被姜娴承认留在身边时,他却没有办法在一栋没有装电梯的楼房里上到二楼。
这让他感到恼火。
更恼火的是,单霁仍然每个周末都会来姜娴这里,像赶不走的苍蝇。
单霁会画画,年纪也与当年的杨庭之相仿,这样一个人留在书店总会让蔺元洲烦躁,万一姜娴反悔了怎么办?
他又想,如果当初不是警告,而是真的把单霁淹死就好了。
秋冬交替的时候,胡季覃在姜娴书店的对面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