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玄受不了连番排挤,干脆将话摊开来讲。
“若是我有什么地方开罪了你,说出来,我自当赔礼道歉,何必说话夹枪带棒,惹人不快。”
裴阑本就不满,听他这一句更是失了理智。
“你害得我兄长落入那种境地,有何颜面在裴家大放厥词?!”
归玄没忍住笑了声:“我让他与灵兽厮混的么?”
当面揭底,裴阑被气得微微发抖。
顶嘴时归玄理直气壮,可见她这般模样又担心让师尊难堪,皱着眉正准备思索说点什么来圆场时,那边裴阑怒极反笑。
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兄长临死前还担心你知道后愧疚,可我却觉得,你凭什么毫无负担的活着呢?”
归玄心中一阵不安,掌心出了薄汗。
往事尘封已久,仿佛透出霉味,终于还是露在阳光下暴晒。
曾经的裴寂实在是太出色了,谢归玄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执念几近成魔,少年人意气用事,归玄甚至记不清是为了什么,便对天道许下再不握剑的誓言。
仿佛卸掉了什么重担一般,扭头就拜入一位炼丹师门下,跟裴寂踏上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其实后来还是违背过誓言的。
他为了采一种药材入了秘境,谁承想竟然意外碰上了裴寂生死攸关。
厌恶归厌恶,可归玄从来没怨恨他到能见死不救的程度。
自幼练剑的归玄担心自己守不住,身上压根儿没带武器。
危急关头,只得拔出裴寂的本命剑,斩杀灵兽再救下他。
原本该是忘了的,可归玄去回想时,却还记着当时裴寂那苍白如纸的脸色。
当时,归玄弃了剑改炼丹,也成了旁人眼中难以超越的天才,心境渐渐平和,才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单方面针对裴寂的种种幼稚又可笑,怕是让裴寂平添许多烦恼。
救了他一条命,就当往事一笔勾销。
不是仇人,也不必当朋友。
归玄甚至觉得就连天道都认可这种结局,秘境一别,他们便再也没见过面。
直到很多年后,他才从旁人口中得知裴寂为灵兽殉情。
归玄斥了一句愚蠢,便将他彻底抛在了脑后。
偶尔还有些连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惋惜。
“兄长为你苦寻丹方古籍,花费无数!你怎忍心如同旁人那般,辱之骂之!”裴阑声音有些哑。
原本坐在一边喝茶的盛意终于想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裴阑。
在盛意小时候他贪玩同长老下山,在市集中看一女子可怜,就将她卖的东西全部买下。
后来被关禁闭时无聊翻开一看,还以为是自己捡了大漏,自学成才。
盛意起身,朝着裴阑恭敬行了一礼。
“多谢姑姑助我。”
师尊起身,归玄也跟着站了起来。
裴阑思及自己知道的那些消息,没忍住苦笑了一声。
兄长为谢归玄寻的那些宝贝,在兄长离世后都被她赠与了侄子。
谁能想到阴差阳错,侄儿竟成了谢归玄的师尊。
裴阑眼睛通红,死死盯着归玄问道:
“你既敢对着天道发出誓言,又为何不遵守?若是兄长早知你如此冷心薄情,定会后悔为你赔上修为!”
归玄不信:“为我赔上修为?他不是想跟灵兽结为道侣才惹来天罚?我做什么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天劫如何能替?”
他确实曾许下誓言,违背也是真的,就算有劫难,那也该落在他身上。
裴阑看了一眼门口,随侍的仆从们退下,将门带上。
厅内暗了下来,裴阑这才开口道:
“以身替之,乃我裴家不往外传的秘法。”
“兄长那只灵兽伴了祖父一生,守护父亲半生,又守兄长数十载。”
“世人哪管真相是什么,添上些许风月口口相传,便只剩下爱这一个由头。”
“柔姨与兄长之间从无半点私情,她是护主身亡!拼尽全力才让兄长侥幸存活。”
在修真界内,都说雷劫之下众生平等,人人惧怕。
这等秘法一旦传出去,裴家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危在旦夕。
风月之事传得最快,裴寂苏醒后制止了想澄清的人,生受了这些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