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箐立在铜镜前,素白的指尖正替涂山恒系近领口暗纹。
涂山恒一袭月白喜袍上的金线绣着并蒂莲,乃是狐后亲手所制。
“大哥今日比我更像新郎。”涂山恒望着镜中人轻笑,发间赤金冠映得今日这少年郎眉目生辉。
涂山箐垂眸替涂山恒整理鬓边玉簪,并不接话,动作难得一见的庄重严肃。
“小老二,这同心结该挂腰侧。”
“还有你这带子系得这般松散,成何体统?”涂山箐蹙着眉,又伸手去理涂山恒的领口。
“大哥今日倒是比我还紧张。”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声,狐后踩着云霞绣鞋匆匆而入,眼角眉梢皆是藏不住的笑意:“哎哟,我的小祖宗,吉时快到了!”
狐后抬手要去拉涂山恒,却见涂山箐长臂一拦,生生将人护在身后。
“娘莫要着急。”涂山箐垂眸打量着涂山恒,“且容我再看看”
话音未落,涂山箐手腕突然被狐后揪住,华贵的凤袍扫过涂山箐手背,“你这混世魔王,今日怎么比嫁女儿还啰嗦!”说着便连拉带拽往外推搡,“快去备马,误了吉时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涂山箐踉跄两步稳住身形,还是转身将涂山恒的喜服又抚平几分。
待八匹雪鬃骏马拉着的鎏金车辇来到面前,涂山箐翻身跃上面前的白马,扬声道:“小老二走吧,今日必定将你媳妇风风光光迎回来。”
涂山恒扭过头来,眼中带着盖不住的喜色,期待道:“那便有劳大哥了。”
“放心吧,今日我这当大哥的,自然要替你撑足场面。”话音未落,便猛地一夹马腹,冲向前方,带起的劲风卷起满地红绸。
涂山恒看着涂山箐的背影,微微轻笑起来。
迎娶队伍浩浩荡荡穿过两界结界时,仙域山门的琉璃灯盏逐一亮起。
紫阳仙君踩着七十二阶青玉梯疾步而下,广袖翻飞已至马前:“见过大少主!见过新郎官——”
话音未落,云端忽有银铃骤响,九重琉璃檐下探出数十道绯色裙裾,持团扇的仙子们笑作一团,惊起满庭仙鹤振翅。
这厢笑语未歇,仙君仙子们已各施手段,在迎亲路上设下重重关卡。
首道关卡设在璇玑殿前,十二名执箫仙子踏风而来,她们玉指轻颤间,十二根琉璃琴弦同时震颤,凑出的却是颠倒错乱的《九霄赋》残章。
涂山恒垂眸凝听,忽将腰间同心结摘下抛向空中,玄色灵力如墨龙盘旋,竟将错乱的音律重新化作缠绵悱恻的《凤求凰》。
乐声清越,直上云霄,殿前玉屏风轰然洞开,泛起层层涟漪般的光晕。
迎亲队伍穿过首道关卡,九曲回廊尽处,忽见漫天飞花凝结成冰,而消失许久的洛尘负手立于冰莲台,周身寒意冻结周遭水汽。
洛尘掌心浮现金色经卷,冷声道:“既言真心,便以经文证道。若能在《太上忘情诀》中寻得‘情’字真意,自可放行。”
此言一出,周遭仙居仙子皆是屏息观望,心中不由为新郎官捏了把汗。
而涂山箐再一旁怒视着洛尘,想起先前在百花园洛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若不是因的今日是涂山恒的大喜之日,狐后临行前嘱咐过不许口出妄言,影响喜气,势必是要上前一番纠缠的。
花神笑颜一抹,当即小声怒骂:“谁让这小子来拦门的,此经通篇谈“无”,寻‘情’无异于缘木求鱼,简直荒谬!”
雨神淡淡道:“洛尘上仙消失多日,后蓬莱传出信来,仙帝思想前后,才用清灵的婚事做筏子,将上仙从蓬莱请了回来。”
紫阳仙居努着嘴,啧啧道:“洛尘上仙怕是修无情道入了魔,大喜的日子竟出这等题来为难新郎官。”
施宁挂着笑,却对着紫阳耳畔低声道:“如此议论上仙,不想活啦?”
紫阳瞬间笑呵呵打岔道:“上仙此题颇有深意。”
在众人的低声议论围观下,只见涂山恒突然指尖点向经卷空白处:“经文虽不言情,却因有情方着书。此处留白,便是情根。”
话音刚落,冰莲轰然破裂,洛尘掌中的经文化作流萤消散。
一时间四周叫好声不断,花神瞬间喜笑颜开:“雨神,你瞧咱们这新郎官,是有些本事。”
雨神爽朗一笑:“妙哉,妙哉!”
洛尘瞳孔微缩:“受教了。”
而涂山箐鼻腔重重的发出一个“哼”字,随着涂山恒的脚步,急忙忙赶往清灵主殿迎亲。
好容易闯过重重关卡,来到主殿,合宫仙侍又在寝殿门前设下最后难关。
巨大的白宇棋盘横在殿前,黑白棋子悬浮半空,竟自成周天星斗之象。
琼华仙子欠身道:“新郎官既已过诸般考验,且试试这问心棋局,此局无定式,落子即问心,若能解出情为何物,自可迎娶佳人。”
涂山恒缓步上前,拾起白子轻声道:“情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棋子却在半空碎裂。
涂山箐见状,不由叹了口气,将黑子置于棋盘边角:“情是明知不可为,却甘入红尘。”
棋盘上的棋子随之重组,涂山箐轻笑,又落一子,“棋局可破,情丝难解。”涂山箐落子之处,棋子竟化作蝶群翩然起舞。
“真心无需遮掩,亦不必算计。”随着最后一子落下,整个棋盘轰然炸裂,化作满天星光,照亮了主殿紧闭的大门。
琼华望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既已明心,便请新郎官入内吧。”
洛尘远远望着这一幕,悄然消失在人群之中。
朱红漆门应声而开,殿内红烛摇曳,清灵端坐其内,笑盈盈地望着迎亲众人。
下一瞬,便提着嫁衣裙摆蹦跳而出,发间九凤钗撞出珠玉琳琅,“母后,我早说过,要自己选夫君!”说着径直牵起涂山恒的手。
仙帝和仙后一同踏出殿内,众人纷纷行礼,仙后抬手拭去眼角泪花,嗔怪道:“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