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喊叫声,那是抢险队在加固险段,可听在耳中却像是命运倒计时的滴答声。
“就什么?”
“就石沉大海,再没了下文。”
他望向堤坝下翻涌的浊浪,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颜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我每天睁眼闭眼都在算,用最原始的办法能撑多久。”
说着,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狠狠砸向河面,惊起几片浑浊的水花,“可洪水哪会跟你讲道理?”
江昭阳的心里沉甸甸的。
他担心地说:“洪水汛期还没有过啊,我们这儿地处南方,汛期要持续到十月份。”
“一旦再来次山洪暴发,上游水库泄洪叠加山体滑坡,河水暴涨,这些临时加固的沙袋和木桩如何能抗得住啊?”
“那我也只能像刚才一样以身去堵了。”颜源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或者”
“或者什么?”江昭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或者以身殉职,到死方休!”颜源道。
江昭阳一个激灵,浑身一震,打了一个冷战,“你不能这样想。”
颜源笑笑,笑容中带着释然道:“作最好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
“县里没钱,跟我回市里。”江昭阳突然抓住他冰凉的手腕,“我去找防指特批经费,这种危堤根本撑不过下一轮洪峰。”
“即使能要到钱,也来不及修缮堤坝了。”颜源轻轻抽回手,指尖残留的凉意却像烙铁般烫在江昭阳心上,“一十七个自然村,二万六千口人,离不开我。”
“下游三个村还有七百多留守老人妇女孩童,我未雨绸缪,上次转移时王阿婆抱着门框说要和祖屋共存亡”
颜源沾满淤泥的睫毛下目光灼人。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着:“这次,我一定要将下游三个村完成搬迁!”
“就算扛,我也要把他们扛到安全地带!”
江昭阳忽然想起一本书上曾说过的话:“守堤坝人的职业生涯,就是用血肉之躯与洪水赛跑。”
此刻的颜源就像一株扎根堤坝的老柳树。
根系早已和这片土地的血脉相连。
他守护的不仅是堤坝,更是一方百姓的安危。
江昭阳还想说什么。
颜源岔开了话题,“你们回去吧,这儿不是你们的岗位。”
江昭阳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堤坝上潮湿的空气堵住。
那些到嘴边的劝阻又咽了回去。
他明白眼前人早已将自己钉死在这道生死防线,再多言语都成了苍白的徒劳。
沉默良久,江昭阳伸手拍了拍颜源结着盐霜的肩膀。
他的指尖触碰到颜源瘦削而坚硬的肩胛骨,心里泛起酸涩的疼。
江昭阳点了点头,自己确实也有许多事要办。
万钧纬工作也很忙。
他与万钧纬向颜源做了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