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巨源公都不帮寡人了吗?”
“陛下,他说怕自己年老病重,亵渎了三公之职。”
“他能让卿送来,是信卿也是信寡人,寡人何尝不想放他归养,可谁能接替他为寡人提拔人才呢?
罢了。
汝阴一行,卿做的很好,寡人打算赏赐你,卿可有什么想要的吗?”
“山伯伯临走让臣劝劝陛下,人君要保持光明正大的德行,对犯了错的大臣不能太过感念旧情,臣以为是,陛下应以天下为念。”
陛下嘴角勾起一丝苦笑道:“天下初定,法典当以宽仁为主,何况那些大臣都对国有功,些许小事不值得大动干戈,孔子都说‘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
我正色拱手道:“新朝法典合圣人教化之风,精简而仁慈,陛下之功实是利在千秋。
但既然定了法典,怎么能不按法典执行呢?陛下,法令威严不容徇私啊。
至于‘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郑公云:‘礼不下庶人,为其遽于事,且不能备物。刑不上大夫,不与贤者犯法,其犯法,则在八议轻重,不在刑书。’
百姓农作繁忙,且缺乏礼具和时间,没必要强加繁琐的礼节。士大夫是皇帝挑选的贤者,本该尊礼守法,若犯法则须以八议议其轻重,有罪或戮于朝或戮于市。就像功臣犯法,皇帝多命自尽以保全双方尊严,只是不上刑书,并不是不刑其身。
臣也看过王肃先生注《孔子家语》,他说孔子对刑不上大夫的解释为:君子治之以礼,属之廉耻之节,若犯法,自有其罪名,只是上位者不忍直斥,所以为之讳,不令有刑名。有罪则令自请,由皇帝责罚,大罪者应跪而自裁,这样就是刑不上大夫但也没有让其逃脱制裁。
今者两位经学大家都没有说刑不上大夫是不处罚的意思。
臣以为,庶民无法知繁琐的礼仪,而不知礼者当用刑,不用刑则无管制。士大夫有知礼的条件,知礼者不用刑,礼在刑先,无礼是为失状,即当贬黜。士大夫犯罪,若用刑则失礼之教化,久而只惧刑却无廉耻之心,若不用刑则失人君之威,久则欺君虐民不可制止。所以士大夫犯罪应当看做是严重违背礼法的行为,不用刑而用礼来惩处,礼未尝不可是刀,当年孔子杀……少……少正卯即是此意。
士大夫之罪,本当在其无礼之后犯罪之前规劝惩处,待其已罪,则有司有失察之责,知礼而犯,惩处更应该从严从重处理。
今天下无礼失状之臣繁巨,陛下不规劝惩治,难道是想等他们得寸进尺直到祸国殃民吗?先前犯罪之臣陛下也不追究,此事实不为礼,反倒是违背了礼的根本,望陛下明鉴。”
司马炎听着我说的眉头微皱,“少正卯……唉,谁都有不得已啊。卿所言有理,让寡人想想吧,卿还没说要什么赏赐呢?”
“陛下,臣不需要赏赐,只希望国能昌盛,人能信义,这些难如登天之事都得仰仗陛下的雄武,所以能帮助陛下就是臣最大的赏赐,另外也希望陛下能保重身体远离酒色。”
“若不是于巨源公处知卿肚肠,寡人会以为卿是投机小人,且退下吧。”
我看到了他眼里的疲累,也看到了他的无奈,有一瞬间我似乎觉得他是迫不得已。
也或许我不图名利的话让他不信任我了……
说少正卯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彻底背叛了父亲,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父亲肯定不会在乎,可我却觉得自己很脏,在父亲坟前跪了很久。
说出来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这不就是说父亲死的没错吗?我枉为人子!明明是司马召他们无耻无道……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我做的到底有没有意义,到底对不对……
唉……
陛下操劳国事,很明显肾气不足身体变差了,酒色很快就会掏空一个人所有的志气。
听说他收拢了吴国后宫,加上他先前纳的,有人说陛下后宫过万了,他能宠幸多少人?真要一个个轮着来还不得累死他?
听说他经常坐着羊车乱逛,羊停在哪里就睡在哪里,导致很多妃子都在门前插竹叶洒盐水。
我想到了左思的妹妹,很多宫嫔或许至死都不能见陛下一面吧,那她们被困在高墙下到底为了什么?
对改变不了的事我不敢去细想,只觉得人间可怕。
山伯伯说陛下生那么多子嗣是想用亲族控制士族,这不是自欺欺人吗?就是封遍全国,也只是藩王取代士族成为国家肿瘤罢了。
不对,如果是封王之间的斗争,那不管怎么乱都姓司马,而洛水之誓、当街弑君这些足以让他司马家绝后的事情便无人再提了。
他是不是也在怕举族被灭?
算了算了,我在这乱想什么啊,他怕就是单纯好色。